三十岁,我有了一颗感恩的心
《烽火公安后记》
我上大学读的是计算机应用专业,摄影却是个人痴情不改的最大爱好。喜欢摄影,与我幼时的成长环境有关,我爸爸自幼父母双亡,也许坎坷的人生使他对孩子寄予更高的要求,对我管教特别严厉,直至上中学时,同学都没有敢登我家门的,后来,我慢慢喜欢上了摄影,发现通过影像可以表达很多思想情感,从中也可以寻找到乐趣,摄影始终陪伴着我从少年走到今天。2000年,我曾经自费进修于清华美院成教部摄影专业,使我对公安文化的表现方式有了一些新的思考。
从事公安宣传工作以后,我偶然得到几件回忆录底稿,发现抗战时期的沂蒙革命根据地就已经有公安队伍,广大公安人员在党的领导下,抗击侵略者,铲除汉奸特务,保卫民主政权;建国前后,他们南下北上支援全国,投身于新中国的人民公安创建事业。他们都是谁?现身在何处?如今生活的怎么样?我通过进一步了解,发现这个群体在社会上还少为人知,我怦然心动,这项任务不正是留给我做的吗?我决心用社会纪实摄影专题的方式,进行寻访建国前战斗在沂蒙根据地的公安前辈,专题拟名《烽火公安》。
有了这个计划之后,我就拍摄手法、器材搭配、推介方式拟定了初步方案,把个人的尼康135套机卖掉了,添钱买了台更适用于拍摄环境肖像的专业中画幅相机,配上了测光表、三脚架、反光板,开始利用业余时间着手寻访。因为年代久远加上世事变迁,不可能有现成的人员名单,我先找到我们县局最早的离休干部申焕德老人请教,得到一些线索,利用周末时间骑摩托车逐一寻访拍摄,从中又穿针引线打听到新的采访对象,我就这样开始了寻根之路。
公安前辈身上传奇般的人生经历,使我想起了童年记忆中小人书上仗义行侠、为民除害的英雄好汉。我每每得到新的采访线索,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兴奋,翻山越岭路途遥远也乐此不疲。
不久,发生了一件很偶然的事情,使我意识到抢救采访的重要性。
那是2003年10月27日晚上,我给邻县一名陈姓老人家中打电话预约采访,他女儿接的电话,带着哭腔说当天刚开过父亲的追悼会,我心猛地一沉,慢慢放下了话机,心里难受了半天。我内心忽然感到一种不安,这批老人大多已是八十岁开外的年龄了,再不加快采访进度,很多老前辈随时会离开我们,留下永远的遗憾。那段时间,我陷入焦虑与困惑之中,有人好心规劝我说:“你搭上功夫搭上钱,你图什么呀?”更有人说“你拍建国前的老公安,你恰恰想错了,这批人不中用了,早被社会忘记了,你有本事,去拍十大元帅吧。”听到这话,我心口窝噎得难受,心里愤愤地想:人连祖宗都忘记了,那还有良心吗?
为了加快采访进度,在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下,我买了一辆奥拓微型车用于外出采访。在市局宣传处、县局党委和社会各界的帮助下,我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在山东省内坚持寻访拍摄了五十余位老人。2004年以后,我乘长途汽车、火车陆续去过北京、上海、江苏、浙江、福建、云南、辽宁等省市,根据掌握的线索,一路打听一路寻访,为了查证老前辈的下落,有时要接连打十几个电话,奔波于多个单位核实。采访途中,我得到了许多好心人的帮助,上海市公安局老干部处不仅给我解决食宿问题,还派出专车陪同我在市区采访,朱友庭处长积极帮我联系线索,亲自给我画了去郊区的乘车线路图,使我在上海的采访非常顺利,既省了钱又省了时间,很多省市公安厅老干部处都为我的采访提供了诸多便利。
这些为了党的事业飘泊异乡、奉献终生的沂蒙老公安,见到我这位来自故乡的“寻根人”,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兴奋与激动,急切地向我打听当年战友的下落,向我述说对家乡的思念。2004年4月,居住在浙江省湖州市的尹作让老人看我带去的样集照片,从中找到了他阔别五十五年的公安战友颜京常,当得知战友现在偏僻农村过着清贫的生活,他立即和老伴商量要对其资助。我的寻根行为使众多散失了半个多世纪的老人们重又相逢,看到他们意外惊喜的神情,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原浙江省旅游局副局长白太旺老人给我寄来一封信,里面夹带着一枚毛主席像章,信里说:“你来杭州时间短任务重,白天晚上都工作,吃饭很晚,这种忘我的工作精神很值得敬佩,你对老同志热心、诚恳和十分关爱的情感,使我永铭于心。”就是这位八十多岁的老前辈,我记得采访完他的当天晚上,他只身挤公交车冒雨到浙江省公安厅宾馆来看我,说:“白天采访时间短,晚上来再和家乡人聊聊天。”我深深的懂得,这是前辈们对我的厚望与期待,我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多少个夜晚,我静静地工作在弥漫着红光的暗房内,近百张苍老凝重的面庞慢慢显现在像纸上,我仿佛看到了公安小分队机智突破日寇包围圈的矫健身姿,仿佛看到了公安队指导员怀抱机枪横扫武装匪徒的豪迈气势,仿佛看到了公安侦察员在集市上击毙汉奸头子的果敢英勇,仿佛看到了公安局长的警卫员穿过枪林弹雨抢回机密文件时的喜悦神情......此刻,我的身心也沉醉其中,为之揪心,为之欢呼。
采访过程中,许多沂蒙公安前辈们生活中的故事,一次又一次的震撼着我。
曾任某省公安厅处长的一位离休干部在他的生日寿辰上将餐桌掀了个底朝天,满堂儿孙不欢而散,起因是儿女在席间议论如今官场的腐败,说了句贬低共产党的话,老爷子气地浑身哆嗦,“听到孩子以偏概全辱骂共产党,比打我老脸还难受啊。”
居住在沂蒙山区一位离休老公安,几个孩子都下了岗,家庭经济拮据,他的公费医疗卡从不让儿女碰一下,说:“这是党和政府给我的待遇,你们无权享受,咱不能挖国家的墙脚......”
前辈们穿过烽火硝烟开创了公安事业,又经受了十年浩劫的人生磨难,在功利盛行、人心浮躁的年代,他们依然恪守着心中那份净土。这些老革命晚年生活无论安逸还是清贫,他们家中都贴有毛主席画像或者陈设着毛主席塑像,对党坚定忠贞的信念,正是他们历经风霜本色不改的精神支柱,耄耋之年的老人更需要我们后人的关爱和理解。
专题基本做完以后,中国公安文化研究所首任所长杜元明教授给《烽火公安》撰写了热情洋溢的序言。我把采访用的奥拓车和相机卖掉了,联系到广州市一家印刷厂,计划自费印刷成册赠送给前辈们。公安内网的“上海市公安摄影文化平台”把专题内容做了转载并置顶,短时间内收到了全国各地众多公安影友七十多条热情的回帖,给予我莫大的精神鼓励。论坛管理员haoqian发出倡议,呼吁会员预约定购画册,集体帮助我把卖掉的采访车和相机再赎回来,素不相识的网友胡建生(内蒙古公安厅刑警总队老工程师)给我打来电话,主动帮助我将专题做成电子书在网上传播。在我茫然无措的时期,使我感受到公安大家庭的温暖。2006年秋天,在各级领导的关心下,《烽火公安》得到了公安部宣传局的全力支持,并由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扶持出版,如今终于得以面世。
四年的寻根历程,故事很多很多,我感受了世间冷暖、品尝了酸甜苦辣。我庆幸,在三十而立的年龄,我内心深处有了一片可以固守的精神家园,有了一颗感恩的心,同时,也愿《烽火公安》这团火苗照亮所有崇尚良善的心灵。(魏代欣 2006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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