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武思平(一)

DX——W 发表于 2015-09-19 00: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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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拍摄于1946年的老照片,历经岁月湮埋而有些斑驳,我们应该珍视品读的,还有照片中公安前辈走过的峥嵘历程。图左者名叫武思平,时任山东解放区鲁中行署公安局副局长。他原籍济南长清县,家中兄弟三人,自幼行侠好义、打抱不平,少年时代曾勇斗仗势欺人的地方恶霸,当时的济南报纸为此事作过报道,标题是:“武氏三兄弟痛打张四老虎”。武思平在1936年经山东省委书记黎玉亲自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兄弟三人全部参加革命,长兄武迹沧1939年抗战牺牲,次兄是著名书法家武中奇(建国后曾任江苏省书协主席)。武思平1937年到延安“抗大”学习,同年毕业后担任山东省委政治交通员,受组织指派,曾经多次成功往返延安,向党中央毛主席报送资料。1943年9月,他在济南执行任务时被叛徒出卖,作为“重点要犯”被押到俗称“人间地狱”的日本特务机关“泺源公馆”,监禁刑讯14天中受尽酷刑和利诱,先后被施以热水烫、凉水灌、滚楼梯、捆钉床、火烧身、钳拔牙、刀剜肉等酷刑,被摧残折磨得奄奄一息,他还经受住了高官厚禄和美人诱惑,始终坚贞不屈、守口如瓶,被敌人称为“硬汉”。在党组织全力营救下,武思平终于脱离魔窟,经过治疗身体逐渐好转,又重新投入革命洪流中。
济南“泺源公馆”的日本特务头子武山英一暗地里佩服这位钢铁意志的共产党员,曾在狱中利诱武思平,许诺封其为日伪“山东省会警察总署司法科长”。巧合的是,鲁中行署公安局长高明宇(图右者)也是慧眼识雄才,1946年6月力荐武思平担任了鲁中行署公安局副局长。建国后,武思平相继担任过山东省公安厅劳改局副局长、山东省民政厅副厅长等职务,文革中受到摧残迫害,1975年9月去世。

《硬    汉》

作者/孟蒙   

寂静,只有甜密的鼾声响着。
    金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户,映出了一个躺得平稳的粗壮的身体,和一副沉沉入睡的胖脸。梦,把他带进了祖国的自由、幸福、光明的根据地,掀起的嘴角上遗留着微笑的影子,因过度的工作而产生的疲劳,使他忘记了对敌人的警惕。忘记了是在密布着特务网的济南。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梦里拉出来,敏感的坐起静听着。
    “武先生在这里住吗?”
    生疏的声音,使他的神经紧张起来。
    “已经出去了吧!”这是东屋邻居的回答。
    “曲水亭街有一封信给武先生的。”
    这句话象电流一样的传来了恐惧,他估计到危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因为曲水亭不会有他的信件,何况是在这十二点的深夜。他拧开电灯,慌促的踏上一双便鞋,披上夹袍,他想,在大门没开以前,还有跳墙逃走的机会,他沉静而谨慎的旋开了门把。意外地!!两支手枪堵住了他的胸膛!他眼睛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嘴惊愕的张大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心一阵剧烈的跳动。他后退着,木然的坐在床上。
    拐角处的大门开了,一群提着短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人象疯狗一样的扑进屋里。一场混乱开始了,他们搜索着他的身体,把“良民证”、皮夹、烟盒、手帕……都拿去,又检查屋子,但是,他们并没找到任何文件和引起怀疑的东西,有个人把桌上的怀表掖进了衣袋。
    一个穿着夹大衣的高大结实的特务走过来,粗脖子上架着一只大脑袋,两只凸出的眼睛闪着尖利凶横的眼光。“我们请你去谈谈。”
    心已经平静了,他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经验告诉他:现在需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应付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用平淡的眼睛扫视了对方一下,从容的说:“这是干什么?……请也没有好请,我去。……可是,最好能让我吸一支烟。”
    大眼睛的人递给他一支纸烟,又给他点着火。他就这样取得了考虑的时间,慢慢的吸着,用安然的态度遮掩心底紧张的情绪和思索……是警察署,还是特务机关呢?大概不是宪兵队吧!?没有军装,没有符号,……或者还比较容易应付……但是怎么暴露的呢?他们三个同志吗?不会的!房东吗?不会的。他不了解自己的底细。莫非是子章二叔?……小资本家,复杂的社会关系,……不过,他竟会出卖我吗……那到底是谁呢?……他竭力思索着事情会暴露到什么程度,直到吸完一支烟。
    “走吧!”他被推拥着走到院后街上,夜静静的,只有几只饿狗在闭紧的小饭馆的门口搜索着食物,在夜风中冻醒的乞丐和逃难的人们,正拥挤在垃圾箱旁咀咒着阔佬们对穷人的吝啬和花天酒地的生活。
    在街头徘徊、按着饥饿的肚子、流着辛酸的眼泪的人力车夫正兜揽着乘客,当这群携枪的便衣队伍一出现,人们就销声匿迹了。
    他跟着领路人走着,看看映在地上的用枪指着背脊的一群人影,他知道逃跑是不可能了。他相信自己曾经在敌人面前受过考验的顽强不屈的精神,和灵活应付的头脑。他开始准备口供,过去在汉奸冯二皮脸那里的一百零四天牢狱生活的经验,鼓舞着他和残暴的敌人进行斗争的勇气。
    在后宰门街路北的一个铁门前站住了。
    领路的轻轻一拍,门开了。
    他们走进去,是一个很深的窄长的院子,他的脚步前面一定距离的路灯一个一个的亮了。
    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宽大的厅房,刚拧开的电灯闪着明亮的刺眼的灯光,照着西边摆满点心、纸烟、水果的圆桌,围起的凳子和横在三面的沙发。
    这是什么地方呢?不是警察署,也不是特务机关,更不是宪兵队,……象一个客厅,象一个宴会。……他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他们。
    “呵!”惊愕和恐惧代替了怀疑。他们摘下了压在额前的礼帽,解开了长衫。
    他看见了日本人的面孔,黄呢子的军装,及套在左臂上的“宪兵”的袖章,刚才平静的心又猛烈的跳动着,眉毛皱起了忧虑的曲线。
   “宪兵队”!  “宪兵队”!塞满了脑子,几幅宪兵队的惨酷、暴虐的画面展开了,……但是,恐惧和忧虑只是因为突然变化的情况和由此了解到更严重的局面时发生的情绪。
   “死”,为革命而死的决心,他是早已准备下的。在白色恐怖中工作,他并不是没有意识到随时可能发生的死的危险,为了完成党所给予的任务到济南来,他是不怕死的。不怕!他在心底闪着冷笑,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安详的表情,准备着,等待着……
    但是,给予他的却是客气的招待。 “请坐。”    
    他在西边沙发上坐下了,五六个戴着上士、中士领章的日本宪兵军官坐在南北两面的沙发上,又高又胖板着严厉面孔的沉默而凶恶的渡部,脸白、眼睛清秀但是心底阴狠残暴的高桥,用“善良”,“和蔼”作为麻痹方法的寺田等等。
    几个日本宪兵站在东面,他们把枪插入系在腰带上的皮套里,手指却紧捏着枪柄。
    大眼睛的中国特务坐在北面沙发上,圆桌隔开的对面凳子上,坐着一个被鸦片烟熏得面黄肌瘦但穿着漂亮西装的翻译,他用温和的东北腔说着:“我们请你来吃一些点心。”
    “对了……请你吃一些的。”日本军官们用生涩的中国话和伸出的表示请让的手掌附和着。
    他明白了,客气,和蔼,这是敌人争取和麻痹的方法,他故意用莫名其妙的神色问道:“你们费了这么些事请我,真不容易,到底是什么事?请给我谈吧!”
    “还是请用些点心吧!天已经不早了。”
    “我没有吃夜餐的习惯,不会享这个福。”
    “还是吃一点吧,请了半年没请着你,今天好容易来了,是应该很好的招待的。”翻译用斜眼观察着对面的客人,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和平常的态度一样。
    “点心,不用吃,倒想要点茶喝。另外,你们有什么话请快点儿说。”他拿起了一支纸烟,大眼睛的中国特务给他点上了火,又按了一下旁边的电铃。
    沉思,又勾来了刚才想到的问题:是怎样暴露的呢?是不是他们三个人中有被捕的?要是他们咬出来那不就坏了吗?
    装在盘子里的两杯牛奶放在他坐的长沙发旁边空着的座位上,他故意谦虚的抬了抬屁股,把一杯牛奶慢慢的,慢慢的倒下了肚子,又慢慢的喝下另一杯,就这样的熬过了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的时间,检查和修饰自己的口供。
    “你还是吃一点点心吧!”
    “我实在不饿??…?请你们先把道理讲一下,你们费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我犯了什么法?我一没干土匪,二没敲诈,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如果你实在不吃,那我来问你几句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问什么,答什么,不能乱说,没问的也不用说。”
    大眼睛的中国特务严肃的板起了脸,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日记本,打开了,他也准备把一套假名字,假职业的公式搬出来。  
    “武思平是谁?”
    “是我!”
    “武仲戴改名为武宗戴的是谁?”随着沉重的声音,幻想粉碎了,显然敌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某些情况,现在,只要不暴露革命的秘密,在某些问题上是不能随便推托和隐瞒的。
    “也是我。”
    “延安去了几次?”
    “一次。”他只说“一次”。
    “在抗大学习多长时间?”
    “嗯!”他沉吟了一下,“十七天。”
    “去延安抗大是谁让你去的?”
    他机警的认识到这是敌人找线索的企图。“没有人让我去,我是工人,事变后,失业了,我是中国人,当然要抗战,到延安抗大去学习,没有人介绍。”
    “你是共产党员吗?”
    “不是。”
    突然,问话停止了,那两只大眼睛瞪得要凸出眼眶外面来了,额上的青筋暴躁的蠕动着,用驴叫一样的声音嘶叫着:“你说的都不是实话,哼!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更不知道你们让我来干什么!?”他也挺起了腰,张大了刚强的眼睛,严肃地扯紧了他的胖脸。
    鬼子们皱起了眉毛,他们被这个顽强的人激怒了。一个宪兵军曹用闷雷一样的声音喊叫着:“不要苛!!”
    他的沉着战胜了他们的恐吓,大眼睛的中国特务只有再继续的问下去:“你们一块来的四个人都姓什么?”
    象疟疾菌注射在他的血液里,身体颤抖着,心跳动着:他们怎么知道一块来的人呢?莫非他们几个暴露了……但是他表面上仍表示出诧异的神情,来掩饰内心的震动。“什么?一块来的四个人?你说哪四个人?”
    “你还装傻吗?”那个中国特务的大眼珠子一转,冷笑着说:“你还不说!他们早逮捕了,口供都在我们手里。连你一共四个人。……”
    恐慌和惊异交织在他的脑子里,愤恨从心底爬上来,难道这是真的吗?难道他们已经屈服于敌人了吗?……但是高度的警惕性又使他冷静下来,不会的,敌人这样的询问是故意用熟悉的情况来迷惑和麻痹自己以套取口供,于是他重新振作的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们不是已经抓住了吗,那就让他们来给我对口供好了。”
    翻译火了,刚要发作,被寺田制止住,又自又肥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狡猾的笑纹,用和蔼低微的声音说:“你的说出来的,我们的放你走的,没有人知道的。”
    “我真不知道嘛!我要是象你们一样的当特务,那你倒可以告诉我这几个人的模样,我给你们去找,可惜,我不是。”他做了一个有趣的答复。
    那个中国特务已经为不能抑止的气愤刺激得跳起来,多少坚强的英雄在他的魔爪下牺牲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镇静和满不在乎的态度,他暴躁的喊着:“非绑起来不可!哼!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真的,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请教你的大名?”
    “郭同震!”
    这个熟悉的敌特的名字,象楔子一样的打入了他的脑子里,原来就是他呵!所听到的一连串关于他那杀人不眨眼的事情,象一幅幅图画展开了。但他并不害怕,反而增加了警惕和沉着,他要用自己的意志和这个阴狠的特务斗争。他站起来,用鄙视的眼睛望着他说:
    “噢,郭先生……那没办法,请你绑吧!”他把两只撑得袖子紧紧的结实的胳膊往后一背,等待着他的处置。
    象传染病一样,他们都愤怒了,东边站着的宪兵们掏出了“勃朗宁”和“六轮”,沙发上的军官,象被弹簧顶起一样的跳起来,捏起了蛮横的习惯于打人的拳头。
    而寺田却极力压制住心头的烈火,摆出满脸的强笑,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说了吧!不要拿着劲的,说了的在这里又没有别人,说了的你的开路。”
    “我讲什么呢?没有讲的怎么讲法!?”
    壁上的钟响了,时针指着三点。
    “你快讲吧!别迂磨时间,都三点了。”
    “本来没有讲的,怎么讲?你给我说该怎么讲?我讲好了。”
    “你的不讲的,绑了绑了的,八格!!”高桥气愤韵咆哮着,接着他叉向东边的日本宪兵用命令的口吻说了几句日本话。
    日本兵拥过来,把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了他的倒背的双手,勒住了脖子。
    郭同震扯紧了阴沉沉的脸,手指忿恨的点着他,象要戳破他的胸膛。
    “今天要让你脱过刑去,也算你有种!走!到泺源公馆去尝尝。”  
    在被敌人押解到泺源公馆去的路上,他沉思着:“……受刑恐怕不能避免了,妈的!上刀山、下油锅都一块来吧!要想让我叛变革命,办不到!”他在这群象狼一样的敌人面前,迈开雄健的步子行进着,象每个坚贞不屈的共产党人在赴刑时一样的走着。


相关链接:硬汉武思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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