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义与“绥远挺战”

晋绥剿匪军总指挥部赠绥远挺进军前线服务纪念章
　　抗战中，有一次战役从字面上是看不出“抗日”的。这就是著名的绥远抗战，当时被叫做“绥远挺战”。
　　这要从傅作义说起。 

　　1933年5月23日，在长城抗战的怀柔战役中，华北军第59军的将士有367名牺牲。第二年，傅作义决议为他们树碑纪念，此即为“华北军第五十九军抗日阵亡将士公墓”纪念碑。并邀胡适撰写碑文，钱玄同书成，367名将士得以安息。
　　好景不长，1935年10月，国民政府发布《邦交敦睦令》，明令“对于友邦，务敦睦谊，不得有排斥及挑拨恶感之言论行为”，要求取缔带有“抗日”字样的词汇。何应钦下令，消灭一切抗日标志，特别是阵亡将士公墓。不得已，傅作义只得将“华北军第五十九军抗日阵亡将士公墓”，改成了“华北军第五十九军长城阵亡将士公墓”。胡适所撰碑文则被钢筋水泥板掩盖，加以保护，并另刻“精灵在兹”四字。胡适曾就此作诗《大青山公墓碑》：
　　　雾散云开自有时，
　　　埋葬隐晦不需悲。
　　　山灵待我重来日，
　　　大写青山第二碑。
　　这事儿还没完，历史就又把傅作义推向了绥远战场的前台。
　　1936年5月，日本扶植成立伪政权伪蒙古政府。同年11月，日伪侵犯绥远，傅作义率部先后获红格尔图战役和百灵庙战役的胜利。这是一件鼓舞人心、大长志气的大事件。
　　但因为有政府命令放在那儿，傅作义想起怀柔战役，只好换了个说法，以防给德王造成口实，让政府难堪：“绥远挺战”。出兵则继续沿用了“晋绥剿匪军总指挥部” 的名义。1936年11月25日，《中央日报》刊登《国军昨晨克百灵庙》一文，虽喜悦之情透于字里行间，却也是闪烁其词：“（傅作义部）激战彻夜，卒将匪部击溃，于二十四日时晨九时，国军完全占领百灵庙”。
　　这，算得上奇事一桩。

附：
中华民国华北军第七军团第五十九军抗日战死将士公墓碑文
胡适撰　钱玄同书
　　中华民国二十二年三月，日本军队占领了热河，全国都大震动，从三月初旬到五月中旬，我国的军队在长城一带抗敌作战，曾有过几次很光荣的奋斗，其间如宋哲元部在喜峰口的苦战，如徐延瑶关麟徵黄杰所率中央军队在南天门一带十余日的血战，都是天下皆知的。但这种最悲壮的牺牲终于不能抵抗敌人的最新最猛烈的武器。五月十二日以后，东路我军全退却了；北路我军苦战三昼夜之后，也退到了密云。五月十一、二两日，北平以北的中央军队都奉命退到故都附近集中；二十二夜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黄郛开始与敌方商议停战。
　　当五月二十三日的早晨四时，——当我国代表接受了一个城下之盟的早晨，——离北平六十余里的怀柔县附近正开始一场最壮烈的血战。这一战从上午四时直打到下午七时，一千多个中国健儿用他们的血洗去了那天的城下之盟的一部分的耻辱。
　　在怀柔作战的我方军队是华北军第七军团第五十九军，总指挥即是民国十六年以孤军守涿县八十八天的傅作义军长。他们本奉令守张家口。四月二十九日，他们奉令开到昌平待命增援；命下之日，全军欢呼出发，用每小时二十里的跑步，赶赴阵地；五月一日全部到达昌平，仅走了二十四小时!五月十五日第五十九军奉令开到怀柔以西，在怀柔西北高地经石厂至高各庄的线上构筑阵地；十七日复奉令用主力在此阵地后方三十余里的半壁店稷山营的线上构筑主阵地。他们不顾敌军人数两倍的众多，也不顾敌军器械百倍的精利，他们在敌军飞机的侦察轰炸之下，不分昼夜，赶筑他们的阵地。他们决心要在这最后一线的前进阵地上用他们的血染中华民族历史的一页。
　　二十三日天将明时，敌军用侵华主力的第八师团的铃木旅团及川原旅团的福田支队向怀柔正面攻击；又用铃木旅团的早川联队作大规模的迂回，绕道袭击我军的后方，正面敌军用重野炮三十门，飞机十五架，自晨至午，不断的轰炸，我方官兵因工事的坚固，士气的镇定，始终保守着高地的阵地，那绕道来袭击的早川联队也被我军拦击，损失很大，我军所埋地雷杀敌也不少，我军的隐蔽工事仅留二寸见方的枪孔，必须等到敌人接近，然后伏枪伏炮齐发，伏兵齐出，用手掷弹投炸，凡敌人的长处，到此都失了效用，敌军无法前进，只能向我军高地阵地作极猛烈的轰炸。有一次敌军蓑中队攻进了我右方的阵地，终被我军奋力迎击，把阵地夺回。我军虽无毕胜之念，而人人具毕死之心；有全连被敌炮和飞机集中炸死五分之四，而阵地屹然未动的；有袒臂跳出战壕，肉搏杀敌的；有携带十几个手掷弹伏在外壕里，一人独力杀敌人几十的。
　　到了下午，他们接到了北平军分会的命令，因停战协定已定局了，令他们撤退到高丽营后方，但他们正在酣战中势不能实行撤退，而那个国耻的消息又正使他们格外留恋这一个最后抗敌的机会。直到下午七时，战事渐入沉寂状态，我军才开始向高丽营撤退，敌军也没有追击。次日大阪《朝日新闻》的从军记者视察我军的高地阵地，电传彼国，曾说：“敌人所筑的俄国式阵地，实有相当的价值；且在坚固的岩石中掘成良好的战壕，殊令人惊叹!”又云：“看他们战壕中的遗尸，其中有不过十六七岁的，也有很像学生的，青年人的热狂可以想见了!”
怀柔这一战，第五十九军战死的官和兵共三百六十七人，受伤的共二百八十四人。
　　五月三十一日停战协定在塘沽签字后，第五十九军开至昌平附近集结，凡本军战死官兵未及运回的，都由军部雇本地人民就地掩埋，暗树标志。六月，全军奉令开回绥远复员；九月，怀柔日军撤退后，傅军长派人备棺木殓衣，到作战地带，寻得官兵遗骸二百零三具，全数运回绥远。绥远人民把他们公葬在城北大青山下，建立抗日战死将士公墓，并且辟为公园，垂为永久的纪念。公墓将成，我因傅作义军长的嘱托，叙述怀柔战役的经过，作为纪念碑文，并作铭曰：
这里长眠的是二百零三个中国好男子!
他们把他们的生命献给了他们的祖国。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来这里凭吊敬礼的，
要想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报答他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