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战南北的东江纵队女卫生战士(下篇)

东纵传人 发表于 2016-07-17 18:47:04
踏上新的征程
 抗战胜利了!日寇投降了!这震撼全世界的消息传到东江纵队,我们的女卫生战士高兴得热泪盈眶。是啊,抗战八年来,我们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战友,如今,胜利终于来到了,谁不为之欣喜若狂!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蒋介石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不顾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悍然发动了反共反人民的内战。在东江各地,那些出卖祖国、作恶多端的汉奸和伪军,不仅不向人民低头认罪,反而被国民党政府所任命,摇身一变成了“国军”;那些在日本侵略者面前望风逃命的国民党军队,现在卷土重来,伸出魔手要抢夺革命军民用血汗浇灌出来的抗战胜利果实。一时间,东江上空乌云密布,四处闪着刀光剑影。一九四五年十月,为了制止内战、争取和平,同时也为了团结教育全国人民,揭露蒋介石的内战阴谋,毛主席亲赴重庆同蒋介石进行和平谈判,国共两党签订了《双十协定》。根据协定,我党在不损害全国人民根本利益的原则下,主动让出广东、浙江、苏南等八个解放区。可是,协定的墨迹未千,国民党就调集大量军队,向我东江抗日根据地压过来,企图消灭我东江游击队。我全体军民奋起投入了粉碎国民党进攻的自卫战争。经过半年多艰苦卓绝的斗争,国民党反动派才被迫承认了东江纵队的力量,坐下来谈判,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根据这个协议,我东江纵队和珠江纵队、韩江纵队、南路抗日游击队共二千五百八十三人(其中东纵二千四百二十三人),北撤山东解放区。东纵的女医务人员,一部分留下坚持武装斗争,大部分随部队北撤。一九四六年六月三十日,当部队集结在大鹏湾沙鱼涌的海滩上,准备登船北撤的时候,女卫生战士人人心潮起伏,泪水难禁。她们就要离开洒着烈士鲜血的土地,离开留下坚持斗争的亲密战友,离开同生死共患难的东江父老,离开养育自己的故乡和亲人,哪个心里不泛起依依难舍之情?然而她们是坚强的革命者。她们知道,部队北撤是党中央的英明决策,是为了实现广东和全国的和平,同时北上和八路军、新四军老大哥会师,我们的力量更加强大了,有朝一日将雄纠纠气昂昂地打回广东。于是,她们和战友们一起,深情地向送行的老区群众告别:“等着吧!乡亲们,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毅然踏上了人民解放战争的新的征程。
 北撤部队乘船经过五天五夜的航行,七月五日清晨到达烟台港口。这时一轮红日冉冉升出海面,光芒四射,烟台市楼宇、码头、山峦披上一层金灿灿的色彩。港湾里穿梭着迎接北撤部队的气船,堤岸上站满了欢迎北撤部队的人群,天空上飘荡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热情欢快的歌声。我们的女卫生战士看着眼前的情景,激动得热泪直流。当部队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时,八路军军乐队奏起热烈的乐章,处处红旗招展,歌声如潮,鞭炮声与锣鼓声齐鸣,“热烈欢迎坚持敌后抗战劳苦功高的广东人民子弟兵!”的口号声此起彼落。千万只热情的手捧着大苹果、大红枣、熟鸡旦和花生,装进游击队员的挂包和衣袋。妇女们提着水壶,斟满一盅盅香茶,端到战士们面前。老大爷老大娘们含泪拉起女卫生员的手,抚摸着她们黝黑消瘦的脸庞,亲切地说:“闺女辛苦了!闺女辛苦了!”此时此刻,我们的女卫生战士都被山东亲人的深情所感动,她们好象在外地历尽艰辛、受尽欺凌的孩子,一旦回到母亲怀抱那样的感到温暖和幸福,一个个任由眼泪痛快地流淌。这一天,标志着女卫生战士新的生活、新的战斗开始了。
 部队到达烟台后进行了整编。根据解放战争形势发展的需要,也为了提高医务人员的政治素质和业务水平,上级领导决定卫生机构除少数同志留职外,卫生队长一级干部送到华东军区卫生部干部学校学习,一般医务人员一部分进文化速成学校学习文化,一部分进第三野战军卫生学校学习。女卫生战士们都非常珍惜这一学习机会。别看这些广东女子大多长得瘦小,可是在紧张的学习和训练当中,谁也不甘示弱,各方面都力争走在前头。对于以前很少接触过的生理解剖学、药物学、拉丁文等课程,她们克服畏难情绪,刻苦钻研,互相帮助,各个科目都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在日常生活当中,她们保持着广东劳动妇女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重活、累活、脏活抢着干。顿顿喝小米稀饭,啃高梁窝窝头,大家都吃得很香。没有课堂、课桌、板凳,大家就在晒谷坪席地而坐,背包、膝盖当写字台。有时冒雪听课,一堂课下来,身上沾满了雪花,手脚快冻僵了,但大家的心是热乎乎的,都想着尽快学到医疗本领,上战场去救死扶伤,为人民立功。他们的良好表现,经常受到学校领导的表扬,给兄弟部队的同学也留下很好的印象。一九四七年初,在卫生学校学习结业的一部分女卫生员,分配到国际和平医院实习。这间医院设在沂蒙山区,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都比较艰苦,医护人员绝大多数是男同志,还有几个外国援华的医生。他们见来了一些身体单薄的南方女子,开始担心他们会顶不住,影响实习任务的完成。可是后来他们惊奇地看到,这些“黄毛丫头”不但学习医疗技术的积极性很高,组织纪律性很强,而且每天争着给伤病员喂水喂饭、端屎倒尿,争着搞卫生、抬尸体,有的还争着给危重伤病员输血,于是很快改变了看法,翘起大姆指称赞她们“顶呱呱!”
    有一天,华东野战军陈毅司令员来国际和平医院视察,给全体同志作报告,鼓励大家努力做好医疗救护工作,为消灭国民党反动派做出自己的贡献。陈老总的讲话,给了女卫生战士巨大的精神力量。
 一九四七年八月一日,奉党中央的命令,北撤部队在山东勃海地区改编为“华东野战军两广纵队”。按照野战军的编制,纵队司令部设立卫生处,江枫同志任处长,下设一个医疗队,马烈、叶萍同志任正副队长;设一个直属门诊所,易焕兰同志任所长。两广纵队初建时辖三个团,每团设卫生队,一团卫生队长是韦世珍同志,二团卫生队长是李玉珍同志,三团卫生队长是张霏同志(三个团的卫生队长后来由周扩源、余琪、马健等男同志接任)。各营配一名医助,各连配一名卫生员。初期连队卫生员全是女同志。一九四八年以后才陆续把她们调到营医务室或团卫生队工作,另派男同志当连队卫生员。纵队卫生处根据战斗的需要,还专门组建了一支战地手术队,由广东藉的原新四军女卫生干部吕力吾同志任队长。
 两广纵队成立后,一百多名原东纵的女卫生战士,随部队转战辽阔的华东战场,参加了许多重要战役,为埋葬蒋家王朝、解放全中国的伟大斗争贡献了力量,也为从游击战争开始的东纵卫生战线的光荣历史写下新的一页。

华东战场立新功
在党中央和毛七席的英明指挥下,华东野战军配合全国各大战场,进行了大规模的运动战、歼灭战。两广纵队在南麻临朐战役、鲁西南战役、睢杞战役、济南战役和淮海战役中,多次担负阻击、追歼敌人的战斗任务。打运动战,部队要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经常连续强行军。有时为了完成某项战斗任务,三天内不休息地行军五百多华里。我们的女卫生战士发扬我军勇往直前、连续作战的传统,克服生理上的困难,携带着药品、器械,迈开双脚,紧紧地跟上部队。
她们常常唱起这样的歌:“拉起两条飞毛腿,胜过神行太保快如飞。南征北战,东奔西跑,追上敌人打个大胜仗!”始终保持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一九四七年七月打南麻临朐战役时,正值雨季,部队几天几夜在雷电交加、大雨滂沱中行军。许多男同志都累得支持不住,经常摔倒沟里,跌伤碰伤。女卫生人员就更辛苦了。有个卫生员月经来潮,挨了一天的雨浇,又冷又饿又累,走着走着突然休克,瞪着眼睛直挺挺地站着不动,经抢救才醒过来。有一次部队追击国民党保安第三师,途中要过一条沙河,河水湍急,漩涡滚滚,过河时有的男同志竞被急流冲走。女卫生员们把药箱顶在头上,紧紧地拉着男同志的手艰难地涉过齐胸的河水。遇到隆冬季节,大雪纷飞。部队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行军,这对南方长大的女卫生员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几乎每个人的脚指、手指、耳朵都长了冻疮,行军时又痛又痒,磨破了还渗出血水。有时双脚陷进冰水泥潭,连鞋子也拔不出来,就光着脚板走路,被冻得两脚发紫。一次几个女卫生员背粮食过冰河,因为没有经验,有个同志踩塌薄冰,掉进冰窟窿去,等把她救上来,她的棉衣、棉裤已冻成冰甲。尽管行军这样艰苦,我们的女卫生员不但没有一个掉队,还经常帮助掉队的战士扛枪、背背包、米袋,又收容病号。部队途中休息了,卫生员就赶紧去检查病号,做各种治疗,军号一吹,又跟着行进。在山东解放区,尤其是沂蒙山区,老百姓受国民党反动军队的严重摧残,生活非常困难。部队同群众同甘共苦,连续几个月吃高梁掺合烂黄豆、地瓜干、榆树钱做的窝窝头,有时连这样的粮食也供应不上。女卫生员风趣地说,我们有三件宝;铁脚.马眼、神仙肚。意思是说,我们一双脚是铁打钢铸的,能同敌人的汽车轮子赛跑,再苦再累也压不弯.拖不垮。骡马夜间是不睡觉的,我们几昼夜不合眼也照样军作战。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我们饿着肚皮也一个劲地打胜仗。的确,在解放战争的日日夜夜,我们的女卫生战士跟男同志一样参加大兵团行军作战,足够苦够累的。但她们爱唱这样一支歌:“翻大山呀过沙河呀,夜行军,朝露营,我的同志呀!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往前冲呀!”心中充满这强烈的自豪感和胜利的喜悦。
在两广纵队参加过的重要战役和战斗中,各级医务人员对保证作战的胜利都发挥了应有的作用,特别是在团、营、连以及战地手术队工作的女卫生战士,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更表现了她们的飒爽英姿。
 一九四八年八月,我第二、第三野战军继开封战役胜利之后,打了瞧杞战役,围歼国民党区寿年兵团。战役进行中,两广纵队一、二团在杞县城附近同敌人展开争夺战,营、连卫生员就在短兵相接的激战中奋不顾身地抢救伤员。二十八日晨,我一团三连奉命出击彭庄,副连长郑龙同志身先士卒,带领一排勇猛冲锋,不幸中弹牺牲。女卫生人员陈兰、赖英不顾敌人机枪猛烈的扫射,迅速把郑龙和其他十多个伤员抢下火线。伤员要喝水,她们就沿战壕爬去找水。部队攻占彭庄后转移了,她们又把三十多位烈士的遗体掩埋好,才追赶部队。当日黄昏,我一团一营在杞县城连续打退敌人多次攻击后,敌人作垂死挣扎,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冲进城来。三连同志为掩护部队撤出城外,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有的战士当场牺牲了,有的战士受伤倒下。在这血肉横飞之中,营部一个女卫生员冲上前去,敏捷地为两个伤员包扎,随即扶起他们冲出城门。刚迈出城门,几个敌兵端着刺刀追了上来,她马上把伤员推到一边卧倒,自己端起步枪向敌兵射击当场击毙一个,另一个被射中眼睛扑在地上打滚,其余的狼狈逃窜。她这才扶着伤员飞速冲出城外,赶上部队。当敌人冲进城内与我进行巷战时,二团包扎所的女卫生人员从城门口冲杀出去。这时候,地面的敌人炮轰,天上的敌机扫射,包扎所驮药箱的骡马被炸死。女医助何明舍不得丢掉药品,立即带几个女卫生员冒着炮火回头跑丢,从骡马背上解下药箱,扛起就跑。途中何明看到有个重伤员躺在担架上,担架员已牺牲了。医务人员救死扶伤的高度责任感,促使她和另一个女卫生员又把伤员抬了起来。炮弹在她们身边爆炸,她们时而卧倒,时而快跑,终于把药箱和伤员都抬回部队。当天夜里,冲进杞县城的敌人即被我主力部队全部歼灭。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第二、第三野战军发动了震惊中外的淮海战役。战役初期,我两广纵队在徐州以西鱼台、砀山一带作战,牵制敌军东援徐州。接着在徐州西南萧县的芦村寨、孤山集一带担负阻击任务,配合主力兵团围歼徐州之敌。就在芦村寨附近,我一团同企图夺路逃跑的敌人浴血奋战了三昼夜。疯狂的敌人孤注一掷,用飞机、大炮向我阵地进行毁灭性的轰击,几乎把芦村寨夷为平地。阵地上整日烈焰熊熊,黑烟滚滚,爆炸声震耳欲聋。指战员们坚决执行纵队首长的命令,抱定与阵地共存亡的钢铁意志,一天之内打垮敌人八、九次冲锋。枪炮打坏了,子弹打光了,就拼手榴弹,端起刺刀与敌人肉搏,始终没有后退一步。由于战斗空前激烈,部队伤亡很大。女卫生员们下定牺牲个人的决心,在密集炮火下连续抢救伤员。哪个阵地战斗最激烈,她们就背起药箱奔向哪里,一边为伤员包扎,一边进行宣传鼓动,还把已牺牲的同志抬下阵地。三天三夜,她们眼睛熬红了,咀唇干裂了,浑身血迹斑斑。但是战斗越激烈、越残酷,她们的斗志越高昂。到了第三天,急救包、棉花、绷带、夹板用光了,她们解下自己的裹腿代替绷带,用棍棒代替夹板,或者爬到阵地前沿,从敌人死尸身上捡回急救包,给伤员做包扎。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一营营部通向团指挥所的电话线被炮火炸断,营部通讯员牺牲的牺牲,受伤的受伤,一时抽不出人来传达命令。营长张新同志正在焦急的时候,女医助邓英自告奋勇站出来请战:“营长,让我去吧,保证完成任务!”营长叫她去团部要求补充弹药。她放下药箱,背起冲锋枪,跳出堑壕,穿过敌炮火封锁的开阔地,跑到团指挥所,向团长彭沃同志、政委郑少康同志报告了一营的战斗情况,又接受了团首长“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的指示,在火网下跑回营部向营长传达。如此来回三趟,当了勇敢的火线通讯员。三团女医务员邱银带着一个担架班,在火线上来回抢运伤员。她看到几个刚解放过来的担架员有畏缩情绪,便挺身而出,带头冲过敌炮火封锁线。担架员们大受感动,紧紧地跟着她往前冲,把伤员抢运到安全地点。一团卫生队包扎所离前沿阵地仅半里地,整日受到敌炮的轰击和敌机的轰炸,有一次被炸塌了半个掩体。女卫生人员邱友娣等同志不顾个人安危,沉着地给伤员打针包扎、喂水喂饭,掩埋烈士遗体,运送伤员去纵队手术队,三天三夜不曾合上一眼。纵队手术队工作也非常紧张。女队长吕力吾同志带领全体医护人员,临时摆上一张用门板拼起来的手术台,点亮一盏马灯,日以继夜地给不断送来的伤员做紧急手术处理,然后由担架队送去医院。敌机从早到晚在上空盘旋、扫射,炮弹爆炸的隆隆巨响使手术台都晃动起来。吕力吾同志始终聚精会神地为伤员施行手术。她忘却一功,顾不上吃饭,有时只喝几口小米汤,又继续投入工作。女医助黄润梅、周嫦、王开等同志带领民工队护送伤员去后方医院,要走二百多里路。为了及时抢救伤员的生命,她们日夜兼程,饿了啃一口又凉又硬的窝窝头,渴了抓一把雪塞进咀里。途中经过新解放区,她们热情地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筹措粮食给民夫和伤员吃。就这样克服了重重困难,安全地把伤员送到目的地。在战役进行中,纵队直属门诊所女所长易焕兰同志带盖周田、袁品端、袁玉婵、叶梅珍等几位女卫生人员,收容了几百名伤病员,既要负责救治,又要负责转送,工作非常紧张、繁重。易焕兰长期患黑热病,经常低烧,腹部肿胀,体质孱弱。但她日夜坚守在岗位上,不声不响地为伤病员做各种平凡而细小的工作。组织上给她发了微薄的保健津贴费,她舍不得用,积蓄起来买营养品送给伤病员。同志们称赞她:“心里只装着伤病员,就是忘掉她自己!”淮海战役结束后,这个在广东游击战争年代忘我抢救战友而令人肃然起敬的女卫生员,被评为模范医务工作者,立了二等功。她领导的纵队直属门诊所,由于团结合作圆满完成抢救、运送伤病员的任务而荣立集体功。
 两广纵队女卫生战士在战斗中的勇敢精神,不仅受到纵队指战员们的赞扬,许多兄弟部队的同志也很佩服。女卫生员李维同志在睢杞战役中,冒着敌机猛烈扫射帮助伤员隐蔽,自己被敌机饥关炮打中手臂,来到后方医院治疗。她舍己救人的勇敢行为,感动了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许多同志又惊奇又羡慕地说:广东女同志能在前线参加战斗,不怕流血牺牲,真是了不起!在战争中被我军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军队的医务人员,亲眼看到我们的女卫生战士是怎样地勇敢、坚定和沉着,怎样地刻苦耐劳,怎样地体贴、爱护每一个同志(包括他们自己),都表示钦佩。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如军医高岗峰等同志,在我军政治工作的教育下,在我卫生人员的影响和帮助下,接受了革命道理,提高了思想觉悟,参加到人民军队医务工作者的行列。
 淮海战役胜利结束后三个月,我百万雄师横渡长江,解放南京,蒋家王朝宣告覆灭。两广纵队在第四野战军的指挥下,长驱千里,终于回到了日夜想念的广东。我们的女卫生战士在凯歌声中同坚持广东斗争的姐妹会师了。

战斗在南粤群山
 东江纵队北撤时留下的队伍,在粤赣边界的五岭山,在九连山和东江两岸,继续坚持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队伍里的女医务人员,在五岭山区的有卫生队长麦雅贞和卫生员柯彩凤、李桂英、叶仕云、黄月英、陈金英、杨瑞英、李维清、陈淑芬和曾松(男)等同志,不久又从香港凋来原东纵女医务干部朱依群、何平等同志。在九连山区的有卫生队长江培荃和卫生员莫就兴、王彩娥、王彩莲、韩华英、韩之兰、张来喜等同志。初期一段时间,队伍奉命在高山密林里隐蔽,生活非常艰苦。女医务人员在树林中搭一间竹棚、茅寮,就作为医疗室;靠勤劳的双手上山采集中草药,来治伤治病,有时还冒着生命危险下山弄点粮食,给伤病员充饥。五岭地区的帽子峰和油山,曾经是陈毅同志率领一部分红军坚持三年游击战争的地方。陈老总的光辉形象,红军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教育着、激励着我们的女卫生战士去战胜困难。她们时刻想念远隔千山万水的战友,每听到华东战场我军的胜利消息,都受到鼓舞,增添了坚持斗争的力量。到一九四七年春天,为了配合各个解放区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进攻,我隐蔽部队走出山区,挺进平原,主动打击国民党军队和地方反动势力,革命烽火在各地重新燃烧起来,部队的医疗卫生工作也随之得到发展。根据斗争的需要,各地部队办起了卫生员训练班,培养了一批新的卫生人员,又通过地方党动员了一批地方医疗技术人员来部队,进一步充实和加强了卫生战线。一九四九年一月,粤赣湘边区纵队宣告成立。边纵统一指挥下的六个支队都设有卫生队,每个连队部配有卫生员。我们的女卫生战士从开始上山隐蔽时的二十多人,扩大到了二百多人。随着全国解放战争势如破竹地向前发展,边纵各部队更加猛烈地打击团民反动派,发动群众开展减租减息,壮大武装力量,扩大根据地,准备迎接和配合南下大军,迎接全图胜利的到来。
 在三年坚持南粤的斗争中,女医务人员继承和发扬了东纵时期的光荣传统,不怕苦不怕死,勇于牺牲个人的一切,全心全意为伤病员服务。被战士们暗地里称做“观音娘娘”的女医生麦雅贞同志,对每个伤病员都抱着菩萨心肠。一次,有个手枪队员在战斗中大腿负伤,躲在茅草丛中隐蔽。因为流血不止,他抓了一把泥糊住伤口,结果伤口严重发炎,生了蛆虫。麦雅贞和朱依群同志合作,把伤员伤口里的蛆虫一条条取出来,细心地把伤口洗干净。经过精心护理,伤员很快就恢复健康。在艰苦的日子里,麦雅贞为了便于跟随部队救死扶伤,把出生九个月的女儿寄养在老百姓家里。因为坏人告密,丧心病狂的敌人竟把孩子抓去活埋。不懂人事的孩子开始还坐在土坑里咧着嘴笑,等到被泥块打疼了才哇哇地哭起来。在场的群众目睹这一惨景,无不肝肠欲裂。麦雅贞听到孩子被害的消息,忍着极大的悲痛对丈夫说;“天塌下来也顶得住。我们要记住这笔血债!”她擦干眼泪,加倍努力地做好医务工作。在医药、器械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女卫生员张来喜同志为了抢救一名尿道淤塞的伤员,象当年易焕兰同志那样,毅然用嘴吸出伤员的尿液,使伤员死里逢生,在部队里传为佳话。被同志们誉为“九连山模范卫生员”的韩华英同志,一九四八年初在和平大利坝战斗中,因抢救伤员自己负伤,右肩关节脱落,右手肿痛失去活动能力。她坚持不下火线,用左手配合牙齿,继续给伤员包扎伤口。又忍痛托住伤肢,跟随部队追击敌人,表现了一个女革命战士的顽强性格。一九四八年春,女卫生员何平同志在一次夜间遭遇战中,同部队失去联络。她独自在茫茫林海中走了七天七夜,靠喝生水、啃野果维持生命,饿得连肠子里的蛔虫也忍受不了,从嘴巴和肛门钻出来。最后两天,她站立不起来,就扑在地上爬行,遇到山坡干脆往下滚。她双肘磨破了,膝盖碰裂了,口吐青水,嘴唇出血,多次昏厥过去,醒来又挣扎着往前耙。找到部队就是胜利!这个坚定的革命信念,支持着她战胜死神的威胁。直到第七天同志们发现了她,背她上山救治,她从昏迷中跫醒过来说的第一句活就是:“我真的回到部队了!”经过三天的休息,这个坚强的女卫生员又朝气勃勃地跟随部队行军打仗了。
 粤赣湘边纵的女卫生战士和广大指战受一样,为人民革命的胜利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当新中国即将诞生的时候,许多好同志、好姐妹却英勇地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胜利了的人民永远铭记着柯彩风、张长莲、黄福、黎桂英等烈士的光辉名字。
一九四八年春,女卫生员柯彩凤同志带着三个伤员,隐蔽在大庾义安圩的深山里治疗。一天,叛徒带国民党军队前来搜捕。柯彩凤掩护伤员突围,可是她回身取药箱时,不幸被敌人捉住。第二天,当我们的同志返回隐蔽所时,发现柯彩风已被敌人残害了。她的耳朵、乳房被割掉,阴部被戳烂,全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不难想象,柯彩凤同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曾经同残暴的敌人进行过何等剧烈的搏斗!烈士虽然牺牲了,她那英勇抗敌、刚烈不屈的精神却激励着游击队员去同敌人战斗。
 一九四八年三月,我游出队在南雄横江坑山顶上的龙凤庵宿营,由于伪保长告密,被叫民党反动军队包围。战斗中,女卫生员张长莲同志不幸被俘。敌人审问她:“你犯的什么罪?”张长莲慷慨地回答;“我为穷苦人翻身闹革命,光荣得很!"一个叛徒诱骗她写信给父亲用钱赎她出狱,张长莲斩钉截铁地说:“要杀要剐任由你们,要我投降绝对办不到!”敌人狗急跳墙,对张长莲施用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吊打、夹手指头等酷刑,她宁死不向敌人低头。最后,敌人把她和其他被俘的游击队员,枪杀于南雄城外的五里山下。临牺牲前,张长莲同志给在我游击队当副官的父亲张功尚写了一封遗书,书中写道:“爸爸:我被反动派捉到坐监房,你不要难过,请吃饱茶饭,保重身体,做好工作。只要大家齐心合力,把蒋介石和一切反动派打倒了,我死也甘心。你的爱女长莲。”这位党的好女儿牺牲时才十七岁。
 一九四九年初,我游击队安置在宝安龙华圩阿婆坎村炭窑里的医务所,遭到国民党军队袭击。女卫生员黄福指挥伤病员迅速向密林撤走,她自己同一个女卫生员朝相反方向的小山奔跑,边跑边开枪,用火力吸引敌人。一群敌兵应声追来,向黄福两人射击,黄福不幸被打中大腿倒在地上。女卫生员要背她走,黄福看敌人已经逼近,大声喊道;“不要管我,你快撤,护送伤员要紧。”并用力推走卫生员。敌人随即追上来,乱枪把黄福打死。黄福同志牺牲后,阿婆坎村一位大娘把为公爹备用的棺材献出来。夜里,全村老老少少人人举着芒草扎的火把,洒泪为英雄的女卫生战士送葬。
 一九四九年六月二十二日,国民党军队三千多人包围了我驻东莞浮竹山的部队。我突围时,女卫生员黎桂英坚决要求留在第一排掩护主力突围。当敌人冲上我阵地,一排战士同敌人展开肉搏战的危急关头,黎桂英满腔怒火,举起药箱朝敌人砸去。敌人被突如其来的怪物吓了一跳,赶快躲避。黎桂英趁机拾起战友的冲锋枪射击,把敌人压了下去。这时一颗子弹击中她的腹部。她忍着剧痛,用子弹带和衣服束紧伤口,继续坚持战斗。当天黄昏,一排完成掩护任务后撤出战斗,黎桂英因伤势沉重走不动路了。连长背着她边走边问:“为什么不听命令跟二、三排先撤走?”黎桂英断断续续地说:“战斗一打响,眼看就要发生伤亡,我是卫生员,怎能先走?连部通信员又牺牲了,他的工作该有人做呀!……”第二天,同志们送她到团卫生队。她醒来首先关心的是战友的全,并催促护送她的卫生员赶快回连队参加战斗。这天晚上,黎桂英同志在梅塘田心村光荣牺牲了。
 处处青山埋忠骨。解放战争时期战斗在南粤的女卫生战士中,还有陈坚、黄惠群、赖润兰、张绮兰、曾金兰,兰、陈玉云、何玲志、.彭玉梅、李满红、吴影子等同志,她们或者在战场上救护伤员时,或者在隐蔽所掩护战友时,或者在敌人的监狱里和屠刀下,为党为人民献出了生命。在游击战争条件下,也还有一些女卫生战士为革命流尽最后血而没有留下名字。然而,她们的英灵却永远留在人间。
一九四九年十月,我两广纵队配合第二野战军四兵团和.第四野战军十五兵团进军广东,同粤赣湘边区纵队在五星红,旗下胜利会师。三年前南北分离的原东江纵队女卫生战士,现在在新中国的灿烂阳光下胜利重逢了。姐妹们人人脸上挂.着泪花,热情地握手拥抱,互相倾诉别后思念之情,一起分享革命胜利的喜悦。她们还共同勉励:在欢庆胜利的日子里,我们不忘记走过的艰难坎坷的道路,不忘记长眠地下的战友,不忘记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一定继续前进,为新中国社会主义事业再次献出自己的一切!
(根据东纵女医务人员提供的材料,由黄创坤、何小林整理  一九八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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