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黑铁山起义讲述中几个说法的意见（文/凡石）

现在有人在讲述黑铁山起义这段历史时，对其中几个主要事件的讲述上存在脱离客观实际不符合历史事实的说法，在社会上已形成了以讹传讹的不良现象，以致影响到了人们对这段历史的正确认识。一段不正确的历史讲述，容易造成人们对这段历史的错误历史观，无法正确体现其应有的历史意义，更不利于教育后人。可以说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也是对历史事件当事人的不公正。

本着尊重历史，客观公正对待历史事件人物的态度，作者认为有必要和大家一起探讨其中主要的几个问题。

一，对“中共山东省委派地下党员到长山中学任教，争取马耀南参加抗日”说法的意见。

首先应清楚，中共山东省委与长山中学不是上下级的隶属关系，当时长山中学内也没有共产党组织，山东省委无权派人到长山中学任教。长山中学属国民党长山县政府管理，是一所官办县立中学，当时校内尚有不少国民党特务人员。当时长山中学情况是，“七七”事变后，各地战事激烈，兵荒马乱，多数学生已无心上学，开学时有不少学生没有到学校报到，校内并不缺教师。那么，地下党员是怎样来到长山中学的？

真实情况在张友渔、林一山、霍士廉、景晓村，及姚仲明等人的回忆文章中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省委接受耀南同志的（接受共产党领导加入共产党抗日队伍）请求”，安排姚仲明与马耀南在济南见了面，以马耀南新聘教员的身份为掩护，同马耀南一起到长山中学，时间是1937年10月中旬。后随着形势的变化需要一个懂军事的人来指导军事方面的工作，马耀南又向中共山东省委要来了廖容标、赵明新，并组成了三人党小组，此时已是1937年11月中旬后了，距离长山县城遭日机轰炸国民党军撤退，长山中学师生举行起义，一个月多一点。

应该说是，地下党员姚仲明、廖容标、赵明新三人是山东省委接受马耀南的要人请求，受中共山东省委派遣来到长山中学协助马耀南组织发动抗日武装起义的。有人把此说成“地下党员来到长山中学争取马耀南参加抗日”，其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他们几人是怎样来到长山中学的，那有马耀南请人来“争取”自己的，这样的说法显然是不符合道理的。

二，对“地下党员来到长山中学后，才开始组织抗日武装起义”说法的意见。

从时间上说，姚仲明到长山中学时是1937年10月中旬，廖容标、赵明新到长山中学并组成三人党小组已是11月中旬后了，此时距离举行起义时间一个月多一点，要想组织这样一个规模的抗日起义，如果毫无基础的话，不难看出时间是短促的，甚至是不可能的。

从资历上说，他们来到长山中学，当时二十几岁年纪轻轻，外人看来毫无背景（是共产党员但不能对外讲）。长山中学内人才济济，教导主任是北京大学毕业的于伯贤，许多教师都毕业于国内知名高校，马耀南新聘任来协助他开展抗日救亡宣传任务的樊语乡也是北京大学刚毕业的。马耀南从就任校长伊始，就规定必须具有大学以上学历方可任职中学教师。因此原因，才有马耀南要求林一山向山东省委推荐来人时，要符合当时长山中学的用人制度规定“必须是大学生”，以防引起校内国民党特务的觉察。三人在如此人才出众的长山中学，以新聘教师的身份在毫无威望资历的情况下，在当时险恶复杂的政治背景下，到校后就大刀阔斧的开展抗日工作，组织发动抗日起义，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么，在长山中学组织的抗日武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一山《我的长山之行》《回忆马耀南烈士》以及1989年1月17日对其访谈时都说的十分清楚，马耀南在1935年时就有了组织抗日武装救国的准备。在其1937年9月里，来长山中学到访马耀南时，马耀南已组织抗日武装的事情，连远在济南的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都知道了，并捎信给马耀南等其拉起队伍要派个叫李耀亭的人来当司令。马耀南曾亲自带林一山出城去农村看了他办的训练班及枪支。

事实情况是，以马耀南任校长的长山中学为抗日基地组织的抗日武装，从“七七”事变后，他即携手自己的两个弟弟马晓云、马天民，利用各自的社会关系，广泛联系社会各阶层仁人志士，开始了组织抗日武装的工作。马耀南组织抗日武装起义工作，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但鉴于当时特殊历史时期，对外开展抗日工作主要是以马耀南的名义进行。

三、对“党小组在长山中学校内成立了抗敌后援会、抗日救亡宣传队、开办抗日训练班、印刷《抗日小报》”说法的意见。

对于开展的这些抗日活动，在许多老同志的回忆文章及访谈录中对此都有提及。成立“抗敌后援会”是抗战初期，长山县全县范围内成立的组织，进行抗日救亡宣传、组织募捐支援前线等工作。各区都成立了抗敌后援会，由各阶层人士参加，不是长山中学成立的。这时期是，马耀南组织全县抗敌后援会，募款劳军，开展抗日救亡宣传活动，并开办了全县乡村教师抗日训练班，以此组成了各村情报网。

从战局上说，1937年10月初日寇就已攻占了德州等地，侵占了鲁北各地，到地下党员在长山中学组成地下党小组的11月中旬时，日寇已逼近济南，国民党军已有了退逃的计划。民众看到这样的节节后退的“国军”，都心灰意冷了，还不如自己拿起武器抗日，谁还有心思再去捐款支援他们。

“抗日救亡宣传队”与“抗敌后援会”是同步开展工作的，长山中学师生组织的“抗日救亡宣传队”不光自己到各区进行抗日宣传演出，还与北京、天津各高校流亡学生一同组成抗日救亡宣传队，到各地进行宣传演出。长山中学与北京、天津各高校素有来往，1937年8月流亡学生来到山东时，曾在长山中学停留过。有人把此说成是，地下党小组邀请流亡学生来长山中学，到各地进行抗日宣传演出，从时间上是不对的，此时地下党员尚未来到长山中学，怎么可能有此活动。

抗日救亡宣传是组织发动抗日武装前期的工作，到了后期，工作重点已由抗日宣传阶段转入了组织抗日训练阶段。正因如此，才有马耀南又向山东省委要来了懂军事的廖容标一事。

印刷“抗日小报”一事，也是在抗日救亡宣传阶段。马耀南停办了正常发行的校刊《新长中》，办起了《抗日快报》。并有专人负责办报，转载《大公报》等进步报刊的抗日新闻，辑录中外电台播发的抗日消息，通过邮局向全县各区及邻近各县邮寄，广泛向民众开展抗日宣传，讲解如何躲避空袭等自救知识。这件事不是邻近起义才进行的事，否则意义也不大，在那种敌兵压境人心惶惶的状态下，也不可能办好。

在长山中学举办的“抗日训练班”不止一期，参加人员也不近相同。对此，在多人回忆文章或访谈中都有提及，林一山在1937年9月里到长山中学时，就看了马耀南组织的抗日训练班。马耀南为了提高抗日队员的野外生存能力，曾带领训练班队员到山区进行野营、训练、野炊等活动。以全县乡村教师开办的抗日训练班是其中的一个，地下党小组来长山中学后，以“民众夜校”开办的抗日训练班也是其中之一，它是以全县抗日骨干组织的抗日游击战术训练班。多数人往往把这些事情混为了一谈。

这些正如 1984年11月26日领导全国党史征集工作的冯文彬，在《中共山东地方党史大事记》审稿会议上说的：“有一种情况要注意，就是在写回忆录中，过分突出自已。有个别的人甚至是‘张冠己戴’，把别人的功劳记在自己的账上。”

四、对“马耀南任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参谋长”说法的意见。

查遍除姚仲明之外的所有同时期老同志的文章及访谈录，如时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黎玉、时任苏鲁豫皖边区省委书记郭洪涛、时任清河特委书记兼山东纵队第三支队政委霍士廉、时任山东省委秘书长后任清河特委书记景晓村、时任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副司令廖容标、时任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政治部主任赵明新、时任山东纵队第三支队副司令杨国夫，以及周次温、王若杰、李曼村、马进先等众多老同志，无一人说过马耀南任过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参谋长，反而是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马耀南任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司令员。按说此事不难搞清楚，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此说最早出现在在杂志《邹平文艺》1980年第一期姚仲明讲述，商秀坤、邹积善整理的《红旗插上黑铁山》一文中，文中是这样说的：“马耀南同志开始也不是司令，是参谋长”。后在姚仲明的《黑铁山上红旗飘扬》一文中这样写到：“马校长也来到了黑铁山，他自愿担任起参谋长的职务”。

在《红旗插上黑铁山》一文中有这样一段：“到一九三八年七月前后，我们拥有五六千人，山东省委宣布这支队伍为‘八路军山东抗日第三支队’，廖容标任司令员，我任政委，赵明新任政治部主任，马耀南任参谋长。也就在这个时候，省委命令廖容标带两个团去省委，司令员的职务由杨国夫接替，我另有任务，政委的职务由霍士廉接替。”要说对“五军”的职务任命有争议，还有的一说，因为当时中共山东省委只给了起义的番号，没有具体职务任命。但到“三支队”时，职务是由中共山东省委任命的，是有史料可查的。“三支队”从命名之初，就是马耀南的司令员，副司令员杨国夫。廖容标、姚仲明根本就没有在“三支队”任过职务，建“三支队”时，他们早已调往“四支队”。廖容标接替因病去世的原“四支队”司令洪涛，任司令，姚仲明不在被调之列，期间他跟随廖容标去了“四支队”，职务由原来的支队政委降为团政委，任“四支队”四团政委（这就是自称的“另有任务”）。按照以上这样的说法，“三支队”时马耀南还是参谋长，“三支队”司令员反而成了杨国夫。这不成了笑话，历史岂能任由个人舌尖随意更改。

当许多老同志在报刊杂志上看到马耀南司令被说成是“参谋长”后，“很不理解”，纷纷给有关党史部门以写信、写证明材料或以口头的形式反映情况，证明马耀南没有任职过“参谋长”一职。

原国防大学副政委李曼村就此事当面问过姚仲明，在李平凡、李丕功向山东省委党史委写的信中是这样说的：“李曼村同志说，他曾亲自问过姚仲明同志。李问：‘马耀南同志当五军参谋长问题，怎么五军的一些老同志都不知道？’姚答：‘当时我想让他当参谋长。’李又问：‘对马耀南同志谈过没有？’姚答：‘没有。’李又问：‘向大家宣布过没有？’姚答：‘也没有。’由此可见，马耀南同志当五军参谋长，是姚仲明同志当时的想法，还不是事实。”

为此，马耀南的女儿马醒华曾当面问过姚仲明。在马醒华写的《对黑铁山抗日武装起义纪念碑碑文的意见》一文中这样写道：“我曾当面问姚老是怎么回事?他说我没有这么说，是别人记录的问题。我说，既然如此，请姚老予以纠正。然而，此说法始终没有得到纠正。”

马耀南烈士的历史功绩在抗战时期以及建国初期，党和国家各级政府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然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却出现了一股贬低马耀南的历史功绩，歪曲其历史的歪风，否认他是黑铁山起义的领导者，不承认他是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的主要领导人。这样的说法甚至被写进了新编纂的各级党史里，被众多报刊杂志广泛采用，形成了以讹传讹的怪圈，在社会中造成了不良的反响，让人无法适从。

对这些脱离客观实际违背历史事实的言论，不知何时才能被修订过来，与抗战时期和建国初期对这段历史的言论相一致，还历史一真相，还烈士一公正。在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在此也呼吁有关党史部门对这些问题尽快给读者一个真实、客观、公正的结论，让读者再讲述这段历史时能有一个正确的依据。让我们共同期待！

参考书目：

张经武：《山东八路军怎样反对敌人的“扫荡”》

张友渔、林一山、霍士廉、景晓村：《忆爱国知识分子马耀南烈士》

郭洪涛、林一山、霍士廉、景晓村、李曼村、王若杰：关于马耀南同志情况的访谈纪要

郭洪涛、霍士廉、景晓村、姚仲明：对剧本《平原烈马》的意见

黎玉：《抗日英雄马耀南》

林一山：《我的长山之行》《回忆马耀南烈士》，1989年1月17日的访谈录。

姚仲明：《追求真理 典范永存》《红旗插上黑铁山》《黑铁山上红旗飘扬》

廖容标：《黑铁山起义》《黑铁山上竖红旗》

赵明新：《回忆马耀南和马晓云同志》

杨国夫：《整编第三支队》

周次温：《黑铁山上红旗飘》

樊语乡：《马司令传略》

李曼村：《山东抗日殉国将士——马耀南》

马进先：《马耀南组织抗日队伍亲历记》

林经农：《马耀南校长办教育》

景晓村：《关于马耀南参加黑铁山起义的谈话》、1982年3月3日访谈录。

张维滋：《参加黑铁山抗日武装起义纪念碑落成揭幕仪式的感触》、《关于修改黑铁山起义纪念碑碑文的意见》，1983年3月5日、1983年7月10日、1984年9月5日的访谈录。

1982年3月6日，对宋叶艮、林经农、王玉文的访谈录。

马醒华：《对黑铁山抗日武装起义纪念碑碑文的意见》

李平凡、李丕功：《关于马耀南是否任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参谋长问题致山东省委党史委员会的信》

王文成：《关于马耀南任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司令员的证明》

王焜：《关于马耀南是否任抗日救国军第五军参谋长问题的证明》

李维民：《马耀南烈士的历史地位与贡献》

1942年12月，中国共产党山东分局清河区党委、第十八集团军山东纵队第三旅、山东清河行政区主任公署，为纪念清河区抗战以来殉国的马耀南司令暨诸烈士建立的纪念碑碑文。

1944年夏，为纪念抗战7年来为抗日救国牺牲的马耀南等400多名烈士，中共长山县委、长山县参议会、县政府、县大队、县各救会，在当时的长山县抗日民主政府所在地——第八区东峪村建立的纪念碑碑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