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南七校学生抗日请愿和兖州截车事件(作者/孔红晏)

　　1931年12月中旬，山东省兖州市发生了一次以曲阜二师（今曲阜师范）为主，鲁南七校学生南下请愿抗日的卧轨截车事件，震动了全国。

　　 一

　　1928年，国民党反动派在曲阜二师进行了第一次大逮捕，共产党的组织遭到破坏。

　　1930年春，进步人士张郁光就任曲阜二师校长后，一度沉寂的校园又生机勃发，革命斗争以更宏伟的气势复起，形成了曲阜二师校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

　　张郁光坚持进步立场，接近共产党，一入校，就十分注意延揽进步教师。他去北平聘请了一批进步学生来校任教。后来，又有上海的一些共产党员和左翼文化人士，或者被共产党派来二师，或者被张郁光延聘入校，如陆剑平、陶钝、任白戈、刘弄潮、纪子培、郑韵涛（女）、潘希言等。很快，二师就形成了一支以共产党员和左翼教师为核心的进步教师队伍。这批教师在课堂上公开宣传马列主义，深深地吸引和影响着广大学生，使他们如饥似渴地争阅马列主义著作和进步书刊，追求真理，倾向共产党。陶钝在《“九一八”事变前后山东学生的抗日爱国运动》一文中回忆：当时，“一个新教员到校，学生先考问他是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如果不是就很难呆下去。”很快，学校里就形成了“满口唯物论，两眼世界观”的浓厚进步空气。在这种气氛里，“就是讲三民主义的教员和军事教官（都是国民党员），为了保持饭碗，也不敢公开抵抗。”

　　这样，二师重建共产党组织的条件成熟了。1931年夏，中共曲阜二师支部重新建立，属中共泰安中心特支指导，程照轩任支部负责人。此后，党的组织不断发展，党员增至近20人。同年秋，支部改为特支（称曲阜特支）。然后，在张郁光支持下，改组了学生会，程照轩任主席，取得了对学生运动的合法领导权。

　　二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在中共曲阜特支领导下，二师师生积极开展了抗日救亡活动。但是，遇到了国民党员、训育主任张彝堂一伙人的干扰和破坏。张彝堂打着“革命”、“抗日”的旗号，把持了学校“抗日会”，公开攻击我党的抗日救亡政策，并蒙蔽拉拢了少数人，与进步师生对立。当时，两派的斗争很激烈，除了利用各班的壁报笔战外，还在礼堂开大会公开辩论。教务主任、共产党员陆剑平和张彝堂轮流主持辩论大会，并各自演讲，针锋相对。为将抗日救亡斗争引向深入，中共曲阜特支组织了一次大会，彻底批驳了张彝堂的谬论，使其威风扫地，被迫离校。然后，发动进步师生改组了校抗日会，开展了各种形式的抗日救亡活动。

　　还在九一八事变刚发生时，中共山东省委就及时进行了讨论，通过决议案及宣传大纲《告山东工农劳动群众及学生书》，同时分别指示各级党组织把握这一事变的前途，加紧领导反帝运动。12月初，北京学生南下请愿，极大地影响了津浦铁路沿线的青年学生，因之反帝高潮在山东日益升涨。根据这一形势，中共山东省委便着手组织青岛、济南、曲阜、济宁4地的学生联合到南京请愿。其部署是：（一）“先从青岛青大发起”，“经过胶济路及济南做一广大的宣传鼓动工作”；（二）“济南以高中为首先发动，渐次影响其他学校”；（三）“曲阜二师（此校十分之七八在我们领导下）单独行动起来”；（四）“济宁亦作单独的行动。这二校在津浦路作索车斗争”。

　　青岛、济南两地学生按照中共山东省委部署马上行动起来了。但曲阜二师学生却因临时发生重大变故而改变计划，未按省委部署行动。这变故就是校长张郁光被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以“赤化”、“袒共”罪撤职查办。对此，广大进步师生无不愤慨万分，纷纷要求赴济南请愿挽留。鉴于这一情势，中共曲阜特支和教务主任陆剑平决定先护校（挽留张郁光），后南下。随即成立了护校委员会。然后，各班选派代表，以学生会名义组织了350人的“挽留张郁光校长赴省请愿团 ”，田扶任总指挥。请愿团一定要挽留住张校长，以保护二师这块革命阵地。

　　12月10日，请愿团出发。在姚村车站，田扶带领全班同学卧轨，截下一列火车。站长下令关闭车上门窗，学生们便用砖石将门窗砸开，蜂拥而上并强迫司机开车。

　　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闻讯后，派其手枪旅旅长兼济南警备司令雷太平在济南车站守候。请愿团抵济南时，先期到济的学生告诉大家：“张校长已被通缉，他已避开了。”这时，韩复榘派大批军警、特务监视学生，并散布流言蜚语，威胁大家。请愿团根据济南的这种形势和张郁光被通缉的新情况，马上开会研究，最后决定：取消护校委员会名义，改口号为“南下请愿抗日”，要求省政府派车送他们去南京。

　　第二天一大早，请愿团全体学生列队到省政府。省府门前，军警荷枪以对，如临大敌。韩复榘派其秘书长张绍堂接见。学生们提出了三条要求，遭到了拒绝。他们坚持要见韩复榘。韩无奈，只得接见了学生代表，并假惺惺地答应派车送请愿团南下。然后，在省府大堂接见请愿团全体学生，宣布同意他们去南京，但要到学校整顿整顿再去。学生们见韩复榘已答应，也就同意先回学校整顿。这时，韩借口要去西郊阅兵，要在场的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书记张苇村安排，抽身就走了。张说他是二师校友，学生们就跺脚表示抗议。张苇村灰溜溜地坐车跑了。学生们也就整队回到驻地。第二天，韩复榘用铁甲列车将他们遣回曲阜。回校后，陆剑平、任白戈等教师已先期转移了。在此形势下，学生会仍不怕困难，积极进行南下请愿的组织发动工作。

　　三

　　二师学生返校后，中共山东省委书记胡萍舟即召泰安中心特支负责人到济（曲阜特支属泰安中心特支指导），指示他们，“既已返到曲阜，即在曲阜要车。”

　　根据中共山东省委这一指示，中共曲阜特支在请愿团返回曲阜后三四天，就发动了南下请愿斗争。为了壮大力量，造成声势，保证胜利，他们决定联合兄弟学校一起行动。于是，以学生会名义发出通知，约请泰安县师、泰安省立三中、兖州第四分师、济宁第三职业学校、济宁省立七中、曲阜明德中学等校学生齐集兖州共同索车南下。按中共山东省委预先布置，济宁学生应单独发动，但因负责同志被捕，未能单独行动起来，省立七中就参加了以曲阜二师为主的斗争。

　　曲阜二师的请愿队伍有四五百人，每级一个大队，共5个大队。由学生会及各班代表组成“南下请愿指挥部”，统一指挥这次鲁南七校的共同斗争，程照轩、牛振清分任正副总指挥。下设宣传组，负责动员发动和对外宣传；外交组（又叫“向站方交涉车辆组”），负责与各校联系和交涉车辆。还选拔田扶、管戈、常润山等30多名骨干组成敢死队，准备在向站方交涉车辆不成时夺车南下。15日，宣传组召开了60多人参加的各班积极分子代表会，进一步做思想发动工作。经过三四天的紧张准备和组织发动，大家斗志昂扬，热血沸腾，女同学和低年级小同学也抱定了为国牺牲、为抗日捐躯的决心。

　　12月16日清晨，请愿队伍启程。他们迎朔风，冒严寒，壮怀激烈，徒步30里，浩浩荡荡奔向兖州。傍晚，七校学生共1000多人在兖州火车站聚齐。后来，又陆续来了一些，连菏泽地区的一些学生也来了。津浦路兖州车务分段段长王有容等早已闻风而逃，车站人员和火车司机也跑了。据此，请愿指挥部打电报给南京政府和蒋介石，申明南下目的，要求派车接请愿团赴京。这时，有人找来了一个副站长，指挥部要他派车，他不敢做主，遂致电请示南京政府铁道部，回电曰：把车砸了，也不能去（南京）。事已至此，学生们只得决定夺车。当他们看到201次特别快车由北向南驶来时，敢死队全体队员马上勇敢地跑上去卧了轨。在他们带动下，其他同学也趴到冰冷的铁轨上。车被截下了。宣传组立即登车，分头向旅客进行宣传，说明请愿团南下是为了要求政府出兵抗日，是爱国的举动；当局不给车，请愿团只有截车。旅客们听后很受感动，纷纷下了车。请愿学生全部登车。但火车却不开，因这列车挂着一节“万国邮车”，站方怕引起国际纠纷，要学生们下车。双方僵持不下。一会儿，那个副站长也跑了。这样，津浦路交通中断，南下车滞留泰安，北上车滞留滕县、临城，如此4昼夜。至18日，兖州已滞留北上旅客四五百人，其中有国民党军队上将刘峙的代表刘辉扬。

　　事情闹大了，韩复榘仍令驻兖州的二十二师师长谷良民派兵乘铁甲车前来弹压。学生们毫不畏惧，趁机向军警们讲演，宣传抗日，并高呼：“革命的战士们，掉转你们的枪口，对准我们共同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甚至在车站张贴“打倒国民党”、“拥护苏维埃”等标语。同时，指挥部派出部分学生，三五人一组分头去兖州城里和附近乡村宣传南下请愿的意义，诉说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不抵抗政策。夜晚，大家冒着刺骨寒风，露宿车站。

　　18日晨，国民党十五路军总指挥马鸿逵与张学良的代表王树翰乘专车抵兖。学生们立于路轨上不准开车，并包围了马鸿逵。学生们要他向省委交涉，速拨车赴京。马进行电话联系，并欺骗学生让其专列开出后方开学生所扣201次车。结果，马之专列开出后，学生专车仍不得开。

　　是日晚，韩复榘令钢甲车开往兖州，接运包括刘辉扬在内的数百名旅客去济南。19日和20日，继续在济南、临城间来回接送滞留各站的旅客，但仍不给学生派车。

　　与国民党反动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兖州广大工农群众和工商界人士。他们为学生的爱国热忱所深深感动，一连几昼夜主动前来送饭送水，关心学生生活，极大地鼓舞了爱国学生。尽管天寒地冻（上海《申报》报道：“风餐露宿苦不堪言”），病者甚多，但学生们斗志仍旺。

　　19日，自南京北返的平津和济南请愿学生抵兖，与二师等七校学生会师。双方代表在车厢里召开联席会议。会上，先由平津学生代表报告在京请愿的情况，指出：蒋介石已对请愿学生下了毒手，和平请愿已无济于事，同学们不必再去南京了，暂且回校休整一下，采取其他方式进行斗争。然后，济南学生代表发言表示同意。

　　会商后，二师请愿指挥部研究决定：中止赴宁，各返本校，准备以后进行其他形式的斗争。当晚，被学生截留的201次列车南开。翌日（20 日），除了泰安县师、省立三中学生已于18日先被谷良民遣回外，二师等五校学生亦陆续返校。返校前，二师学生在车站内贴了“打倒蒋介石”、“拥护苏维埃” 等大标语。晚上，他们乘车到姚村站，深夜步行才回到学校。至此，持续5天4夜的兖州截车斗争宣告结束。

　　曲阜二师等校学生回校前，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为遏制学生运动，已令全省中等以上学校一律提前于16日放假。二师学生回校后只好各自返籍，准备开学后再发动新的斗争。

　　兖州截车斗争是在中共山东省委部署和指导下，由曲阜二师等校党组织具体组织发动的进步学生与国民党反动派对日妥协、“攘外必先安内”反动政策的尖锐斗争。它虽未达到南下的预期目的，但是宣传了我党的抗日反蒋方针，震惊和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揭露了其反动本质和罪恶目的，同时生动地教育了广大师生和人民群众，激励他们以各种形式开展更加广泛深入的抗日救国斗争。学生们的爱国壮举，为山东学生运动的历史增添了光荣的一页，与青岛、济南等地的学生斗争一起，成为山东革命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

　　文史精华 2007年第7期 责任编辑 谢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