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敏：我写《北京警察百年》
《北京警察百年》算得上是一本大书了。2004年6月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特意为这本书的出版搞了一个座谈会，原公安部部长助理朱恩涛也去了，他对我说：“玉敏啊，俗话说十年磨一剑，你写这书用了九年，虚岁也十年了，不简单啊！”
公安部文联秘书长张策掂量着这本书说：“真像一块城砖。”
虽然激不起什么波澜，但回想起这本书的创作过程，还是有些感慨的，毕竟，我为它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
百年，对一个个体生命来说，似乎是一个终极数字，这个长度足以让一个人从混沌蒙昧到冥冥中有所觉。而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而言，百年短暂得只是一叹。
记得20岁刚当警察的时候，特别想知道警察是怎么回事，都有怎样的历史，是哪个国家最先创造的，古代有没有警察，以前的警察什么形象，他们做的事和现在的警察有什么不同，我供职的北京市公安局曾走过怎样的历程等等。但书店没这方面的书卖，又没处去找资料。一直到我开始写作本书，同类书籍依然难觅踪影，或许这正是这部书的价值所在。
写作这部书的主要目的，是想为我的警察事业留下些什么。人爱自己的历史，好比鸟儿爱自己的翅膀。不能深刻地感触过去，怎能获得腾飞的翅膀？终生从事一个职业，不应该不给它留下些什么，就像你非常想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些什么一样。真心热爱你的事业，就总想尽可能地为它做事情，该献出青春和勇敢的时候，毫不吝惜，该报以智慧和才情的时候，不遗余力。在疲于奔命之余，我把对警察事业的点滴情感堆积成文字，描述我内心的警察感觉，记录我的警察家庭，褒扬我身边的警察兄弟们。
30岁时，我的文字仅停留在宣传警察职业的层面上；40岁时，我悟到，笔下的文字可以解释和体味蕴含在警察事业里的情绪与意境，可以作为一个心意、一份礼物献给挚爱的事业；就算以后老了，离开了工作岗位，自己的心血也成为了钟爱事业的一部分，意义就大大超越了生命。有了这个心愿，我就像穿上了一双有魔力的舞鞋，无法使自己停止旋转，就让文字伴随着生命，不断地流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创作《北京警察百年》缘于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在北京房山周口店深山里邂逅的一个葬礼。一群北京市公安局离退休的老警察，在一个悬崖下为20世纪60年代在这里跳崖自杀的一名年轻警察补行葬礼。这些白发苍苍的老警察们说，这方圆百里群山，是当年他们下放劳动改造的地方，已经成材的林木，就是那时栽种的。
于是，就有了我连续两年的公休日寻找曾在周口店造林的老警察，挖掘一段被埋没历史的经历，就有了《苦难的价值是什么》一书的问世。从此，写作对我来说，再不是一件轻松快活的事，而是一种沉重的使命。历史的厚重由不得你不深思，不端庄。
写作《苦难的价值是什么》时，我认为自己无力写史，总会有一支如椽大笔能把那段历史写透。但是，写作本书的时候，我很清楚自己是在写史。作为一名警察，不去写自己职业的历史，等着谁去写？
但是，写作过程中的辛苦和艰难,刻骨铭心。首先，资料有限，有关警察史方面的成书仅限于极其稀少的公安教材。我不得不埋头档案馆，一点儿一点儿查阅卷宗。其次，每天必须完成3000字以上的写作计划订得近乎苛刻，白天常忙于事务性工作，下班以后就成了我主要的写作时间。
所以，这部书的写作几乎侵占了我全部的个人生活时间，没有周末假日，吃住在单位，每晚工作到零点以后。记不得有几次了，凌晨从椅子上站起来，突感天旋地转，一次甚至摔倒床前。
坐在冰凉的地上，嘲笑自己痴狂。每当这时，老早以前雪地里那个清冷的女警形象就出现在脑海，那首清纯优美的歌就悠扬在耳畔：雨季奉献给大地/岁月奉献给季节/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爹娘……
当书稿终于告竣时，端详着一人高的资料，半人高的手稿，开始庆幸自己的痴狂，扳着手指算，从积累素材到完成这部作品，竟然经历了九个年头。
当我抱着厚厚的书稿找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近代警察》作者之一苏亦工的时候，他看着书稿，又看看我，问：“这是你写的？”我点头。他又问：“你是警察？”我又点头。
我又把书稿给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公安文学研究所老所长杜元明送去，他在病床上为我审读书稿，令我感动不已。接着，我又去找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古代治安史教授陈鸿彝审读。
也许，我们这一代人有自己的特质———熬过了三年自然灾害，领略过“文革”，经过上山下乡磨砺，失去了不少东西，所以，不敢贪图享受，不敢放松怠慢，总想奉献些什么给社会，使别人少失去些什么。
完成《北京警察百年》权当作是作为一名警察，为警察做的一件事。我想，我实现了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当自己回忆为警生涯的时候，为有自己的一份心血成为警察事业的一部分而感到欣慰。
《北京警察百年》由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出版。本书以中国古代治安、刑罚为源头，搜集挖掘古代“警察”职能的萌芽和发展；汇集、整理、论述有800年建都史的北京警务的性质、沿革和兴衰；重点记录了新中国成立后首都人民警察经受锤炼和成长壮大的卓绝历程。
（穆玉敏，北京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自1984年开始创作并在《人民日报》副刊、《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等刊物上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欲念谋杀》，中篇推理小说《布娃娃》、《代价》、《设计谋杀》，短篇小说《挽歌》，载文集《生命，有种硬度》、《听那凝固的旋律》，报告文学集《苦难的价值是什么》，史学专著《北京警察百年》等。现供职于北京市公安局。）
□人民公安报2008-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