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常王庙台枪下留人事件（作者/张惠烈）

六十年前的一个金秋之日，海宁许村曾经发生过一件轰动四乡震撼人心的大事。至今老一辈人还记忆犹新，这就是：常王庙台枪下留人。

事发于1949年8月，当地刚在6月初建立了新生红色政权。海宁县许村区人民政府设立在镇北杨家埭浜河北岸滩，一处逃亡地主旧宅内。这里是白围墙，走马楼，东西厢房，花园天井。楼上是中共许村区委和区政府的办公室兼卧室，还住有区中队一个警卫班，楼下西厢房住着曾在地主家打工多年的母子俩，六十多岁的萧山妈妈与25岁的病弱儿子蔡洪根。此处被政府没收接管后，仍让他们居留，俩人依靠磨豆浆、裹粽子度日，和区里同志和谐相处，十分融洽。　

许村地处崇德（今桐乡）、杭县（今余杭）交界，是海宁的西部“边区”。解放初期，土匪猖獗，当时风传近日土匪将来袭击区政府。时不我待，十万火急。这天下午，区委书记兼区中队指导员王芝印、区长王绪生、副区长曹永兴、区委委员李开进等正在楼上紧张商议迎敌对策，全力捍卫人民政权。

突然，事发非常，祸从天降。猛听得“呯”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过楼板，直射厢房，正巧打中正在楼下包粽子准备明早去卖点心的蔡洪根头部，当即脑浆迸裂，鲜血四喷，小伙子应声倒地，“喔唷”一声，一命呜呼了。正在一旁的萧山妈妈见此惨状，大吃一惊，扑在儿子身上，放声嚎哭，悲痛得昏了过去，马上被人急送许村医疗诊所抢救。突发事件像无情秋风，迅猛吹遍许村及其周边，一场涉及党群利益和军民关系的严峻考验摆在红色政权的面前。　　

子弹是从区中队班长马桂林枪中射出的，是他擦枪时不慎走火误杀了人。这位32岁的共产党员，在苏北老区入伍四年，多次立功，平时也和洪根打得火热，亲如兄弟。这次闯了祸，马上被关进东厢房禁闭室。区委立即上报县委，县委研究果断决定：杀人偿命。为严肃党威军纪，特作三点处理：一、将班长马桂林就地枪决。二、将死者蔡洪根妥善安葬。三、对其母亲从优抚恤，养老终生。　　

次日晚上，王指导员与王区长将上级决定告知了马桂林，问他有何最后要求？马桂林满怀悲痛说：“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解放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而我却打死了人，杀人偿命，罪有应得。”他一字不提自家身后之事，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第三天下午1时，在许村镇东市稍上塘河畔的常王庙内，举行了震惊四乡的群众大会。会前，众口议论纷纷，大多投以同情眼光，也有一小撮别有用心的敌对分子是存心来看共产党的热闹。　　

会议开始，王区长首先讲了擦枪走火伤人经过。然后宣布了三项县委决定。台下群众目光一齐投向台角前的马桂林班长。只见这位英俊战士面容消瘦，神态自然，已摘去了军章帽徽标志，五花大绑，静静地低着头，眼看曾经英勇善战的人民战士，很快就要被执行处死，命赴黄泉。　　

当两名执法战士押着马桂林走下台角，直赴庙门的一刹那，只见一位披头散发的老妈妈狂奔上前，双手拖住了马桂林，高声朝台上哭叫：“王区长，不能杀他，洪根死了，不能再生，不能再死一个马班长，我豁出老命也要保他。”说罢，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喊：“枪下留人！枪下留人！”此时，会场四处沸腾，一片叫嚷之声：“不能杀啊，从宽处理！”王区长赶紧下台把老人搀扶了起来。区委领导们立即紧急研究，火速电告县委，很快又宣布了上级新的决定：“根据群众强烈要求，对马桂林免于死刑，撤销班长职务，解送上级处理。”　

老大妈义感政府，马班长绝处逢生，马桂林当场就松了绑，此时此刻，只听他高呼：“妈啊娘……”双膝跪在老人面前，泪如涌泉：“从今后我叫蔡桂林，我是您的亲儿子！”萧山妈妈赶紧扶起刚认下的儿子，紧紧抱着，更是老泪纵横，双手颤抖。马桂林从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要老人收下：“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一点心意。”老人没有接，坚持把钱还给了他：“儿子，你的路还长，要补养好身体，还要干革命，你这么瘦，我真痛心啊！”　　

秋阳分外辉煌，庙内群情高昂。“共产党万岁！”“解放军万岁！”口号响彻云霄，场面十分壮观。据说，萧山妈妈后来按时收到了儿子蔡桂林从外地寄来的汇款……在党和政府的温馨关爱下，她在那厢房里平静地度过了晚年余生，而枪下留人的史实，却永远镌刻在许村人民心中。  

作者张惠烈于2009年10月

(注：本文作者系海宁许村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