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68年初吧,“革命”造反的勇士们可能尽情的享受在自己们的胜利果实,既得利益的欢乐之中。
他们就那么很随意的把认为早已批倒批臭了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李勤奉(我的父亲),发配到了远离思茅城山里的养鸡场去养鸡,兼做盐巴仓库的保管兼出货小吏。
按说;这勾当与水浒梁山好汉林冲发配草料场别无二致,优哉游哉,苦中有乐。
但看官有所不知,那个年代没有杀虫剂,鸡场里满是跳蚤、鸡虱子,那些小虫子们专好喝人血、尤其喜咬生人的血。
所以,那些革命的群众们自然不愿意为小虫子们提供自己的美食了。这份差事也就理所当然的落到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李勤奉的名下了。
养鸡场养着二三百只公母不等的鸡们。有着一溜四五间鸡舍,鸡舍里搭着鸡们睡觉的木架子,最不应该的是没有给鸡们开个透气的窗户,里面臭气醒天,大可为跳蚤、虱子与鸡们为伍的天堂。
至于盐巴仓库的管理,那就是美差一件了。来货,开门进货,来了驮运盐巴的牛帮马帮,按单出货就成(呵呵,那时思茅通往各乡村基本没有公路,运送物资都是用牛马帮翻山越岭人背马驮运输的)。说来也好玩,出盐货,根本不用你管。只要知道来运盐的马帮牛帮有几匹马,几头牛就行。反正一匹马只能驮四十斤,一头牛驮三十斤。按牛马一算就知道出了多少斤盐巴了。而且那些马哥头、牛哥头也都是些极其老实、憨厚的山里少数民族汉子,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像今天的人一样奸猾使坏的。反正那时每每是我“执掌”出货大权时都是从不看秤的。
言归正传,父亲被充军发配到鸡场,我由于学校停课闹革命,闲赋在家,成天东游西逛,惹是生非,也就欢天喜地的跟了去了。
呵,鸡场建在大山里,山清水秀,绿树成荫,山下不远处小河流水,荷塘芳香。山里林间鸟语花香,小兽出没其间,各色野果枝头。小河、池塘里游鱼影幻,蛙声阵阵。哦,这可是我的最爱。
不幸的是,鸡场劳作实在辛苦。每天早晨得为鸡们一间间的打扫它们的宿舍,捡拾、收集它们下的鸡蛋。那时总是抱怨,鸡们怎么那么能拉屎,害得我欲哭无泪的,忍着恶臭的,挥汗如雨的为它们打扫卫生。每天早、中、晚还得各为它们开一次饭,喂的是玉米,玉米们是从山下的宿舍背到鸡舍的,老费力啦。如若不给它们喂食玉米,它们就偷食鸡蛋。真是可恶之至。
几天忙活下来,父亲看我力能胜任,而且跳蚤、鸡虱子与我也不放冲,每晚我都能呼呼大睡。
也可能是他老人家被那些小虫子闹腾的不轻吧,就对我说:“儿啊,你在这里守着吧,爹回去办点事,人家让写交代材料呢。”呵呵呵,那个年代“走资派”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写那些狗屁交代材料了。
我心知肚明,当然也为了老爸一走,这里就是我的天下的小算盘。因此,气宇轩昂的对老爸说:“您放心的回去吧,这里的鸡们,盐们我都包了。一定把鸡喂得饱饱的。鸡蛋收拾得妥妥的,盐巴仓库进盐,出盐办得好好的”。
其实那时我心知肚明,一向傲视群雄,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由于文革的糟蹋,造反派们的虐待,心里的苦闷够深重的了。心里真心疼父亲,不愿让他再受那些虫叮蚊咬的罪罢了。
打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父亲就在那五鼠闹东京的文革狭缝里,优哉游哉的猫在家里过起了老太爷式的自由日子。
当然的了,在那段日子里,我们家的小日子是过得有滋有味的哦。因为,那些当时执掌大权的土鳖们,不知道是脑残,还是另有目的。对父亲执掌的养鸡场规定了一个,可以自行处理牺牲死病鸡的规定,每只收取两毛钱。
当时社会物资紧缺,吃鸡!那是奢侈啊!此规定一出,买死病鸡的人天不亮就乌泱乌泱直奔鸡场而来,专等那些有限的几只死鸡们。当然了,我那父亲每天一早也就只有度着方步出现在鸡场的卖死鸡现场了,他说那是为了锻炼身体。我说那是因为怕人家批他不坚守岗位。
那一段时间,我们家及周围邻居们的家里也就经常的鸡香飘渺了。当然,真死鸡很难走进我家的锅里,不说你也知道,我可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哦。
完稿于2017年9月
修改于2019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