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鱼,是我儿时的拿手好戏。在那个城镇居民每人每月供给半市斤猪肉的年代,能抓鱼,会抓鱼,更成了急需营养补给的人们羡慕的大本事啦。我这方面天才的显现实属偶然,其不断的升华那就是必然的啰。
记得那一天我和大扬、二扬到大礼堂后面那一片农民的菜地里去玩耍。我们叫着、闹着、疯跑着,一会捉蚂蚱,一会抓蜻蜓,不时还祸害一点老农的小菜。正玩得高兴,二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吱哇哇地叫起来:“老李!快来,快来!”
“叫哪样,有那样好东西?”
“你过来瞧,这点有一个‘牛屎蝂螂’(屎克郎)洞!” 我和大扬忙跑过去一看,嘿!一堆蓬蓬松松的新土圆圆地堆积在一起,百分之百一定有只“牛屎蝂螂”在这里打了一个洞,正钻在里面睡觉呢。
“快去找个打水的东西来。”我一边吩咐大扬、二扬,一边蹲下去,轻轻地把那一堆浮土扒开,并用手指在地上轻轻的探着,哦!在啦,地上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这就是“牛屎蝂螂”的家。
大扬从菜丛中找到一只农民给蔬菜浇粪用的粪勺,高兴地拿到我旁边,高高举着说:“报告司令!缴得美帝国主义钢盔粪瓢一顶!”
“好,赶快到山下整一瓢水来,山洞里的弟兄三天没有喝水啦。”
“是!保正完成任务!”
“咡,灌点‘牛屎公公’还打战一样呢。”二扬在一旁嘻笑着说。
“赶紧去援助班长打水,从现在起你就是海军司令了。”我板着脸向二扬发布指示。
“是!”二扬答应着转身向大扬追去。边追还边向大扬喊:“哥!老李给我当海军司令,你才得当点班长,你要听我的命令喽!”
不一会儿,大扬歪歪斜斜地抬着一大瓢水走来,二扬在后边跟着,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不停地向大扬挥舞着,嘴里还一个劲地叫唤:“快点,快点,司令都要渴死啦!”
我从大扬手里接过水瓢,把水慢慢地灌入洞中,水很快的渗了进去,一大瓢水灌完,洞还不满,我把瓢又交给大扬,“快!再去整一瓢。”大扬“啊!”了一声说:“这回着我当海军司令啦,着二扬当一回班长。”
“哦哟!我还要当一回司令呢。”二扬抗议道。
“算啦,算啦!你们两个在这点坚守阵地,老子去冲锋陷阵!”我说罢拿过大扬手里的粪勺向水沟边跑去。
水沟不大,常年流着一股清清的水,水是从洗马河流过来的,在沟里形成一个个不大不深的水坑,可能是农民汲水浇地形成的吧。
我把水瓢往一个水坑里一伸,汲起满满一瓢水,抬着快步跑回来,对着洞口就往里灌水,洞被灌满了,水一点点的往下渗,渗一点我加一点,渗一点我加一点,就等洞里的“牛屎蝂螂”憋不住往外爬了。
突然二扬大叫起来:“有鱼!”
“有屁的鱼,有牛屎公公还差不多。”大扬说。
“真的,你瞧瓢里真有一条小鱼!”二扬指着水瓢里惊喜的大叫。我往水瓢里一看,嘿!真的有一条小鱼在水里游着,我惊喜地把小鱼从水里捞出来。小鱼还没有指甲盖大,但浑身的小鳞片金光闪闪,小嘴一张一张的,在我手里活蹦乱跳,把我们高兴得捧着小鱼在老农的地里又跳又唱:“小鱼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牛屎蝂螂’出来啦!”又是二扬大叫一声,同时扑向洞口,动作之快,等我和大扬从小鱼的惊喜中反应过来,二扬已把一只大个头的“牛屎蝂螂”紧紧抓在手里了。高兴地说:“这只‘蝂螂’算我的啦!小鱼算你们两个的。”
“可以!”我说:“走!大扬,我们抓鱼去,那只牛屎公公给你兄弟拿去烧吃得啦!”
大扬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说:“是喽!老子们抓鱼吃去,给二扬整牛屎算啰!”
我和大扬拿着粪瓢跑到水沟边,把小水潭里的水一瓢一瓢地舀起来倒在地上,并仔细地观察有没有小鱼被我们舀上来。
“不行!”二扬在一边看着说:“刚才那只是瞎猫碰着死老鼠着你们舀着的,要下去用手摸才行。”
我一想,也对!还不等我发话,大扬已脱好鞋,卷起裤脚往水里下了,我急忙跟着他也脱了鞋,卷起裤脚下到水里,弯着腰摸了起来。
“哇!摸着一条!哦嚯,跳掉啰。”大扬遗憾地叫道。
“啊呀!我的手也碰着一条!”我兴奋地大叫。
“我的脚上游过去一条!”大扬急得大叫。
“不行,不行!鱼太滑啦,抓不住,得另想个办法。二扬;你赶快去找一个撮箕来。”我对站在岸上的二扬说。早就在岸上急得抓耳挠腮的二扬就象急待出击的饿狗一样,抬头向四下里看了一下,瞄准菜地中央农民的小工棚飞跃似的狂奔而去,不一会儿拉着个撮箕大呼小叫地跑回来。
“老李!有啦,有啦!撮箕找着啦!抓鱼要算我一个,牛屎蝂螂我交公啦!”边说边把撮箕扔下来给我,把脚上的鞋一蹬,顺着沟边就呲溜下来,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正嘴瘪嘴瘪的想哭。只见我一撮箕下去,往起一抬,撮箕里噼哩啪啦竟跳起四五条银光闪闪的大鱼,高兴得我们又叫又跳,二扬也顾不得水不水的扑腾着过来看鱼。
我激动得大叫:“快!快去拿东西来装鱼!”
“拿什么装?”大扬问。
“拿装着小鱼的那个粪瓢来!”
“小鱼还要不要?”大扬又问。
“不要啦!放它回去找妈妈去算啦。”我说。
大扬叫二扬:“二扬!你上去拿粪瓢。”
二扬大叫:“哦哟!你咋个不去?”
“杂种!你的裤子湿掉了不是?不上去晒干,回家不着挨打才怪。” 大扬气急败坏地大叫。二扬这才气瘪瘪的爬上岸去,把瓢拿过来给我们装鱼。从此二扬专司在岸上装鱼,我和大扬在沟里撮鱼。这沟里鱼可真多,以前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嗨!在后来多年的打鱼岁月里我才知道,在思茅只要有水,哪怕是挖的防空洞里只要灌满水,一年以后准有鱼。但那可是在大量使用化肥、农药以前的事了。
不多一会儿,我们抓了满满一瓢的鱼,足有二三十条之多。
“好啦!”我对大扬、二扬说:“不能再捞啦,留着以后再来捞。”我们爬上岸,洗好脚,穿上鞋,把鱼们抬到一片草地上,一边晒着被弄湿的衣裤,一边把玩着胜利果实。
衣裤晒干了,也玩够了,该回家啦!这才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鱼怎么办?
“大扬,拿回你们家去炒炒吃。”我提议。
“哦!不敢,我家妈晓得我们下水拿鱼,屁股都着打烂掉呢,还是你拿回去炒炒吃,炒好么给我们吃点。”大扬摇着头说。
“咡!我也不敢。咋个办呢?”我们一个看着一个。
“要不然么仿这种!”二扬说:“把这些鱼拿去每家的锅里去放一点,请大家吃。”
“嘿!要得,吃独食生烂疮,大家吃呣娘娘(好吃的意思)。走,送鱼去!”
那时在机关里,各家各户的锅灶都建在自家门前的露天地上,人们大多吃食堂,偶尔休息天自己做一点改善一下生活。
还不到下班时间,各家都静悄悄的,给我们“送鱼”提供了便利。我们把每一家的锅盖掀开往锅里放上二三条鱼,几乎每一家都有。放完后我们各自溜回了家中,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大人们的“惊喜!”
“ 哎哟!是那个背时鬼,整些臭鱼来我家锅里头!”首先是红军家妈大叫起来。
紧接着扬刚家妈也叫起来:“哦哟!那个还送给我们点鱼吃吃,就是少掉一点,多一点就好啦。”接着这家那家都发现了锅里的鱼。就是久不做饭的白宁家妈也发现了他家锅里的鱼。一时间我们这一排的房子院坝中象开了锅一样热闹起来,有骂的,有笑的,有高兴的,最好玩的就是扬刚家妈,到处叫着:“那个不要鱼的拿来给我家,不要的拿来!”
突然大扬家传来二扬的哭叫声:“不敢啦,不敢啦!二回不敢啦。”
“是那个领你们去呢?说!”
这是大扬家妈在审他们两兄弟。我听见后心跳得突突的。心想,小杂种把老子供出来么,明天不有你们的好下场。
“说!是那个叫你们去呢?”啪-啪-啪!审问中还夹杂着面条声(棍子的抽打声)。“不敢啦,不敢啦!是老李,是老李领我们去的!”
二扬这个王八蛋、汉奸,明天一定好好收拾他,我想。
“小明,小明!你出来!”着啦,我妈叫我啦。
我走出门去,妈妈指着我家的锅里问:“是不是你干的?”明摆着她已听到了二扬的供述。我只好说:“是的!”
“去那点抓的鱼?”妈妈问。
“大礼堂后面的菜地沟里。”
“你瞎说。明天再去抓两条来给我瞧瞧,你会抓鱼,抓瞎眼鱼吧?”妈妈似笑非笑的说。看到妈妈并没有真的生气,我就大着胆子说:“好!我明天再去抓来给你瞧!”
“小李明家妈,你儿子厉害喽,二天有鱼吃喽。小明,二天去拿鱼么喊着我家扬刚、扬建嘎!”扬刚家妈大声八气地在他家那边叫起来。
大扬家妈可能是不好意思地说:“哦!是老李领你们去呢哦,我是怕你们两个小鬼头着水渁着,有老李在么倒是不怕。老付!(喊我妈)拿着,这点鱼并给你们家一齐整整吃。”“来、来、来,我们这点也并给你家。”呵呵,好几家的都给了我家。
妈妈做的糖醋鱼可好吃啦,我妈做好后还分了一些给大扬家和其他邻居家。那天老爸吃完饭后,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以后抓的鱼一律拿回家来,就是要分给别人也要先拿回来,不能再放人家锅里了。”从此鱼路大开!直闹得我们家有一段竟无油煎鱼,我也被邻里尊为“鱼翁老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