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偷着去摘别人栽种的水果,一半是为吃,多半是寻求刺激。在我们生活的圈子里不论是哪个单位、哪一家树上结的水果,一旦稍微成熟,再被我们这一群小鬼头中,其中的一位发现。那么,树上结的不论是梨、是桃、是木瓜、是石榴等等,决不会让它再待在树上超过三天,不论主人们看得多严实,我们总是有办法把它弄到手。
“老李,招待所的石榴红啦!”那天我正在家里做作业,大杨爬在窗口对我说。
“哦!是哪棵?是院子里的还是大门口的那棵?”我如数家珍似的问。
“不知道,是我家二杨说的。”
“去、去、去!整清楚点再来说。”我不耐烦的说。
大杨跳下窗子,屁颠颠的跑了。
不一会儿,窗外又响起大杨的叫声:“老李、老李,快出来,二杨来啦。”我放下手中的笔,开门出去,见大杨、二杨、老黑(杜占虹)、红军(胡洪景)、红强(胡洪景的弟弟)杨刚、杨建一大帮大院里的小哥们,在门外兴高采烈地等着我,我知道他们是为石榴的事而来的。
我以指挥官的口气一招手说:“走!房后议事。”
一行人来到我家房子背后,大家在房橼沟边坐下。
大杨急不可待的催着二杨:“二杨,快说给老李听听石榴的事。”
“快说,快说!整来给你吃个大呢。”红军也急急的催道。
“我跟我家妈去招待所玩,看见他们那里的石榴红啦!”二杨眨巴着小眼睛说。
“哎!晓得是招待所,问你是哪一棵树上乃石榴?是厕所那边的,还是猪圈那边的?”大老黑发急的问道。
“是了嘛,是了嘛!说清楚一点,不是只给你吃皮皮。”大杨急得搡了二杨一把,急急地说。
二杨“呜哇”一声哭起来,“不说啦,不说啦!说给你们听还只给老子吃皮皮。”二杨边哭边说。我蹬给大杨一脚。对二杨说:“说嘛、说嘛,整来给你干大的,你家哥给他点皮皮喠就得啦。”二杨一听乐啦,就说道:“就是大门口那棵。”
“什么?大门口阿棵?你有没有整错!那棵老子早就晓得啦,大门口阿根看门老倌一下都不离开,而且又还恶。你去试试,非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不可。”大杨愤愤地说。“呵呵呵,二杨呢屁股才有一丫该?”老黑笑道。
“说个屁,走!克瞧瞧克,我就不信一点干老倌挡得住老子们。”我提议道。
“走走走!侦察一下再说。”大家一边附和着一边站起来,跟着我向招待所方向走去。
一进招待所大门,就见大门的右侧一棵碗口粗的石榴树上结着十多个白里透红的大石榴,有一个还裂开了嘴,露出一颗颗水淋淋亮晶晶的大石榴米。
太馋人,太、太、太那个了,不把它们搞到手觉都睡不着。可再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大门值班室正对石榴树,而且值班的那个老倌只要不是睡觉或外出,总是在值班室守着,那张又黑又凶的脸永远冲着石榴树的方向。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把那几个石榴弄到手实在是不容易。怪不得这几个石榴能如此愉快地长到成熟。
得想个办法,得想个办法!我心里直犯嘀咕,眼睛四下里搜寻着,最后落在值班室窗台上一只睡在那儿烤太阳的大花猫身上。
那猫,虎头虎脑,金灿灿的黄毛蓬蓬松松地披在身上,又粗又大的尾巴在它那肥大的屁股后面扫来扫去,实在可爱。
有啦!我紧走几步,冲猫走去,嘴里夸张地叫着:“哎呀!这么漂亮的猫,我从来还没有见过呢,谁见过这么漂亮的猫?来看看!来看看!”
我一边摸着猫,一边问老倌:“大爹,你家养的这只猫太好啦,像只大狮子一样哦。”
“哦!算你说对啰,是外国进来的狮子猫呢。你看看牠的眼睛,一只绿,一只蓝,像外国人一样是呢,还一根杂毛都不有得,是所长交给我养着的哦!”老倌怕是闲的无聊,见有人喜欢他的猫,就得意的大吹特吹起来。
“耶!只有狮子狗,哪点来的狮子猫?”大老黑自持博学地整出一句。
“小鸡蛋,你晓得那样?有狮子狗么就有狮子猫了嘛,少见多怪,不信回家问问你爹。”老倌不高兴地说。
“牠可吃肉?”大老黑不服气地叫道。
“不吃,牠吃小鸡鸡!”老倌笑眯眯地说。
“哈-哈-哈-哈!”我们被老倌说得大笑起来。张红边笑边说:“老黑,把你的小麻鸡整给这只狮子猫吃算喽。”
“整你的给牠嘛!”老黑不高兴地说。
“你的胖,牠喜欢吃。”张红继续逗老黑。“哇!”老黑怪叫一声扑向张红,两人立时扭打起来。
老倌高兴得哈哈大笑,一边还嘴不停地说着:“打、打、打,瞧瞧你们是猫厉害么还是狗厉害。”
“不要打了,不要打啦!再打真的叫狮子猫把你两个的小麻鸡叼吃掉。走啦,走啦,大爹再见!”我一面说一面走去。
“还打,还打!你们望瞧你们的头儿多有礼貌,赶紧去啦,不是我要放猫来叼你们的小雀了嘎。”老倌高兴地对打架的两个家伙说。两个家伙看看大家真的走了,也无趣的罢战,尾随而来。
出了招待所大门,还不待走远,大杨急不可耐地问:“咋个整,可有办法啦?”我笑笑:“不急、不急,过去一点再说。”没走几步,几个家伙就等不得了,一齐叫起来:“快讲,快讲!我们等不得啦!”我说:“办法是有啦,就是要看那家有小干鱼。”
“偷石榴要干鱼整那样?”红军问。
“你家有?”
“有!”
“好!晚上偷几条出来。”
“老李,你要吃改?”红强问。
“猫吃!我吃哪样。”
“给那只狮子猫吃啊?耶!还不如给我吃呢。”大老黑说。
“你吃!你吃了,你可是能把石榴整来给老子们吃?”我问大老黑。
“给猫吃,牠会把石榴叼来给我们?”大杨问。
“是了嘛,拿干鱼换石榴。”接着我把我的行动计划说了出来,大家听了都说要得。然后我宣布回家吃饭,晚上八点出发。大老黑心急火燎地说:“太晚啦了,早点不行改?”
“早点?早点人多,克了就不叫偷,叫抢!被抓着拿去劳改队挑小粪箕呢。”我呲了大老黑一鼻子。
还不到八点,我还在做作业,小鬼头们就集聚在我家房后叽叽喳喳的闹开了,并听见他们在分干鱼吃。
我心想:不行,再不出去他们把干鱼吃完就干不成事啦。于是放下作业,冲出去大吼一声:“哪个再敢吃干鱼,叫狮子猫把他的小鸡鸡叼下来!”
“哦哟!吓着我一跳,不有、不有,一个都不有吃着干鱼,只有我家红强吃着点鱼尾巴。”红军急急地说。
“算啦、算啦,现在我分配任务:“红军和大杨拿着干鱼去想办法把猫整到手,然后躲远点不要给老倌一下就找着,要给猫吃你家的干鱼别让牠叫,等我们整完事再放猫;”“大老黑的任务是悄悄地跟着老倌,如果老倌找不着猫要提前回来就要赶紧来通知老子们;”“其他人跟我躲在大门外边,看见老倌一走马上行动。可晓得啦!”
“晓得啦!”大家齐齐的回答。
“出发!”
来到招待所大门外,把其他人安排好后,我就带着红军、大杨、杨刚、杨建、老黑和鱼干向招待所内走去,边走边对他们说:“不要贼惊惊的,看我的眼色行事。”大老黑问:“可是你眨眨眼我们就把老倌整翻掉?”
“说你妈的大头鬼。你的任务是什么,晓不得该?”我生气地说。
“晓得、晓得,我先躲在哪点?”大老黑讨好地问我。“不消躲,跟着我。”我告诉他。
来到大门口一看,嘿!天助我也!只见值班室的门关着,老倌不在,那只“狮子猫”在门外的条橙上爬着。我高兴地向红军、大扬使了个眼色,他俩急步上前,拿出一条鱼干喂给老猫,然后悄悄抱起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狮子老猫,几步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时我听到屋内传出哗哗的水声。哦!老倌关着门在洗屁股脸吧。
我和老黑躲到暗处的小树丛后。不一会门开了,老倌抬着水出来把水“哗”的一声泼向小树丛,那水正好泼在我和老黑躲的暗处,整得我两个一头一脸的洗屁股脸的水。
“耶!背时啦,要生癞子啦!”大老黑小声地抱怨道。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小声恶恨恨地说:“不要出气!要不然就前功尽弃啦。”不一会儿,老倌跻拉着鞋子,提着个大水烟筒走出门来,正准备坐下,突然发现猫不见了。开始他还不经意地“咪咪”了两声,不见猫出来答应,又大声地“咪-咪-咪”的叫了几声,还是不见他的猫应。老倌放下烟筒,两步跨进值班室,拿了把手电筒一边照着一边“咪咪”的叫着在房前的暗处到处找开了。
眼看就要找到我们藏身的地方,急得我一头一脸是水是汗也不知道。突然,远处传来几声“呜嗷、呜嗷”的不知什么杂种猫的怪叫声,老倌调头就向猫叫的方向急急地奔去。
我急忙推了大老黑一把,“快跟上!”大老黑“哦”了一声,特务似的弯着腰踏着小碎步颠颠地跟了上去。
见老倌远去,我向大门外一招手,早把一切看在眼里,等得不耐烦的大部队蜂拥而来,树上树下一顿狂整,眨眼工夫囊满包鼓,再看树上,已不见石榴的踪影。一声呼哨,“好汉们”旋风般循入茫茫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