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惹事生非。大人们看着我们这些胡作非为的家伙实在头痛。总想找个办法吧我们管束起来。
恰巧,合办处仓库正在扩建。需要挖土方的小工。那些大人们一合计,把我们几个为首的,有点年纪的,有点体力的小魔头,招为“苦力”,送进了小工队伍。美其名曰,每天每人发工资六毛!
对于我们这些从没用过大钱的孩子王来说,每天有六毛钱的进项,这已经是天大的诱惑了。
记得那时,我、洪明、洪亮、杨刚、杨建都参加进了为六毛钱奋斗的行列里。
我们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热一大口缸冷饭,抓上一把酸腌菜。欢天喜地的,屁颠屁颠的,往思茅遥远的公路总段后山,合办处仓库工地奔去。
合办处的仓库建在那里。前边山头上是思茅中学。后边翻过大山是部队炮团。左边是洗马河水库后坝。右边是汽车总站。中间的那片起伏不定的山地,就是仓库的新建地。
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向“老愚公”一样的挖山不止。并把挖下来的土,挑到百公尺外顺坡倒下。
挖土方的“劳工”们,集聚了思茅城区那些得益于“文革”恩赐,无书可读的后生们。他们大多数是思茅汽车总站工人阶级的子弟们。
当然了,基本都是思茅中学的那些落魄学子。向我们几个一样小的,也就我们几个本单位的,被特殊请进来的了。
刚去的几天,我们人小干劲大。除了被工头们表扬一下外,大多被那些“先辈们”讥讽。
“嗳,小老弟辛苦啦!休息一下喝口水!少挑点,小心挣痨掉,以后长不大。”
“这些小赤佬没干过“劳工”。各种善意的讥讽教会了我们这些新来乍到的,心里总装着六毛钱的,感恩戴德的半大孩子,去适应劳资双方,劳方的种种猫腻。(当然了,那就是怎样磨洋工的秘诀。)
年龄就是年龄,它与体力成正比。一段时间后,我和杨建,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了。因为我们比洪明、洪亮、杨刚要小两到三岁哦。
总监工,合办处的崔科长把我俩从土方队调了出来。让我们两人用一个大桶,抬石灰浆供应泥水匠们抹墙。
这是个闲差事,一天抬不了几桶石灰浆。
马瘦毛长,人闲惹事!抬石灰浆,要从一栋新建的仓库的后边走过,那里有一溜仓管员老雷刚种下的小白菜。(老雷是我们五二班的女同学雷东容的父亲,我妈的四川老乡。)
一天我和杨建抬着石灰浆,杨建在前,我在后。路过小白菜地时。杨建对我说:“给雷东容家的白菜浇点石灰水如何?看看会不会翘脚!”
“好啊!试试看!”我找了个小破碗,一边走,一边从桶里舀出石灰水浇到小白菜上。
第二天一上工,就看见老雷头和他女儿雷东容,怒气冲冲的,与崔科长站在他们家的白菜地头,等着我们俩。
我们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我们,我们一齐看着地里那些被石灰水淋了的瘪瘪的菜们。
“你们干的吗?”崔科长首先发问。
“是!是!是我们不小心的。”我看着他们弱弱的说。
“哪个样子不小心?我看你们两个龟儿子是闲出屎来啰!”老雷头是四川人,凶巴巴的吼叫起来。
“你们瞧嘛,一棵一棵用石灰水浇,这种是不小心乃该?等的上学我要告诉你们龙老师。”雷东容指着我们两个说。
哦豁!我和杨建只有低着头挨训的份了。并一再的向老雷们陪着礼,道着歉。说着:“不敢啦!不敢啦!”
为此我们俩被撵出了基建队。为此我们的父母对我们犯下的错向老雷头家赔礼道歉。为此催科长从我们俩的工钱里扣除了赔偿老雷家损失的费用。为此我记住了,那是我做的孩提时代最后一件不靠谱的坏事!
因祸得福。我们被赶出来后,我妈怕我又回到旧社会胡作非为,就和她的同事,罗星花的爸爸说了,让我和我的妹妹们,到罗星花妈妈在的思茅糕点厂去做包糖的小工。呵呵呵,真是甜甜蜜蜜的美差哦。
妈妈带着我们兄妹三人跟着罗阿姨走进糕点厂的包装车间,一股糖香味扑鼻而来。我深深地闻了几下,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那里面,已经有很多的大人小人在包着水果糖了。罗阿姨把我们交给一个说是组长的人。组长给我们交代了注意事项,特别强调了不准随便拿吃糖果的问题。还叫老“革命”给我们做了包糖的示范。
我基本没有太注意听组长的叨叨,头拨浪鼓似的转着满车间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伙伴。呵呵呵,男的没有。倒是看见了我们班的罗星花,她也看见了我们。并向我们招手,意思是叫我们过去。
罗阿姨也指着罗星花对我们说:“去吧,和星花她们一起吧。”
妹妹们欢天喜地的过去了,我羞羞答答磨蹭着。罗阿姨笑着说:“一个班同学还害羞该,过克过克。”我低着头走过去,找了个不面对罗星花的地方坐下,包起了糖。呵呵呵,怎么包都包不好看,还是旁边的一位大妈教了我,我才入了门。不过,我听见啦,罗星花说了个“笨”字。呵呵呵,除了我,她不会说别人。我妈和罗阿姨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包糖是计件工作,每天以包的分量计算工钱。我一天下来,最多能包个五十多块钱的吧。呵呵呵,当然不算我偷吃的那些糖果。有个问题,我今天的糖尿病是不是那时作下的孽啊!
那时的打工经历为我的人生路也铺下了自食其力的基础。为此,我记录下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
你记得自己的第一桶金吗?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桶金是那么的沉重、诱人、欣喜。
记得是1964年我12岁暑假时,那年听说是国民经济大好转的一年。说是红糖大丰收,机关里动员家属孩子们上山採松毛,支援国家建设,机关以五分钱一公斤收购做红糖的包装用。在精神鼓励,物质刺激,游山玩水的诱惑下,俺积极响应,并死磨硬缠的逼着家里花一元二毛钱为咱准备了上山採松的一应用具。
大队人马,老老少少,大筐小篓,前呼后涌,高歌着,大叫着,说笑着,就着微微的晨光,朝着远处黑黑的大山奔去。
当日头红红的露出山尖时分,这群小城机关中的“寄生虫”们,开始了支援国家建设,梦想着获得自身利益的劳作。
松毛收购的规格很严格,不能不干,不能腐朽,得是刚干透,金黄金黄的。上树可是俺的拿手好戏,这树上,那树下,上窜下跳,乐此不疲。眼馋得那些上不了树只能在地下搂的老头老娘们什么什么似的。
中午时分,筐满了,人累了,开饭了。
人们坐在山坡上,树荫下,拿出各自带来的午餐。油炒饭、鸡蛋饭、干冷饭、咸菜疙瘩、酸菜条条、咸鸭蛋、甜大酱,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谁家都把自己家的好吃食带来了,真象个小型自制食品博览会。
咱人小,不懂事。这大爷碗里弄一勺,那大娘盒里要一筷,吃了个肚儿滚瓜圆。
酒足饭饱,大队人马担着自己的成果,踏上了返乡路。“烈日炎炎似火烧,老子心里如汤浇。”脚越走越软,担越担越重,汗水吧嗒吧嗒往下掉。俺幼小的心灵,幼小肉体为国家建设,为物质的刺激,处于水深火热啊!
实在不行了,聪明的我,把自己收获多余的部份,一次次分给年轻力壮的大爷、大娘、大哥、大姐们。最末了连拉带拖把所剩的收获弄到了收购站。
一过称,好家伙,8公斤!一算帐,4毛钱!激动得俺泪水哗哗的,喜得咱嘴咧咧的。当我拉着那快散架的一对新筐走进家门,眼前迎接俺的是一桌子的美味,最诱人的是那一大碗的回锅肉。这就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