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国门走去
几十辆汽车50团的解放牌汽车,载着300名20世纪70年代工兵第七团援老抗美的国际主义战士奔赴老挝前线。
载着我们13名706大队运输连新兵的车辆走在车队最后。车上还有一名大队卫生队的医生。
一上车,我就认出了龟缩在车厢右前方,半躺半坐在一把破烂沙发上的白白胖胖30来岁的人,就是那位在武装部给我们复查身体的医生。我悄悄对安德学说;
“看,那人是不是打你屁股的医生?”
“是,就是这个老小子”
我接着说;“老子差点被他整的来不了。”
我和安德学相视而笑。湖北兵何冬瓜(何东升,因为生就一幅又矮又胖又可爱肥头大耳的身材。大家都叫他何冬瓜)看见我们一见车上坐着的人就笑,好奇的问;“笑么事啊?”
我悄悄的告诉他;“那人是个医生。他给我们思茅兵做的入伍身体复查。给安德学复查屁股时安德学放了个屁,被他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话没说完,何冬瓜就哈哈大笑起来。并对着医生做了一个鬼脸。
车队行驶在上世纪70年代的弯弯曲曲、颠颠簸簸,通往西南边陲勐腊尚允国门的国道上。
车队经过思茅时,我们思茅兵都爬在车厢两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车下行人,想看见哪怕一个两个的熟人或亲朋好友。车上不断的有人大声的喊着车下人的名字。
我眼巴巴的看着看着,直到车出了思茅城,过了信房水库,一个熟人也没见到,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心情好沮丧哦。
这时那个半躺半坐的医生支起腰来,从挎包里拿出两鸡蛋,又拿出一个小瓶,再拿出一个小碟子和一把小勺子。把鸡蛋剥了皮放在小碟子里,又从小瓶子里倒出一些酱油,拿小勺子准备吃鸡蛋。当他把鸡蛋用勺子在酱油里滚巴滚巴,用勺子舀起来正准备往嘴里送时,车噗嗤颠了一下。
哈哈哈……一车新兵大笑起来。
原来车一颠,医生勺子里的鸡蛋小鸟一样的飞了起来。在医生的脸上打了个滚,留下片片酱汤,欢天喜地的落到了地上。
医生一脸茫然,不好意思的用白白的手巾一边擦脸一边骂骂咧咧的:“开的什么破车!”
哈哈哈……一车的新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何冬瓜用他的湖北话冒了一句:“老军医,以后坐我们车,我们一定让你坐驾驶楼,你就莫得会把鸡蛋掐到脸上了”。
医生又气又羞,哭笑不得。
车队到了小勐养,在小勐养兵站吃午饭。饭后继续行驶。
天渐渐显示出西双版纳亚热带气候的闷热。哪怕是在3月的初春时节,树上的知了们也一声声的高唱着。雨后潮湿的路面在烈日的蒸腾下冒着股股热气,车两旁的丛林密不透风、郁郁葱葱,绿色的林海起伏跌宕,奇花异草相映其间,美不胜收。这就是我的家乡;这就是祖国的西南边陲;这就是美丽的西双版纳;这就是我们思茅兵的骄傲。
那帮湖北兵看得眼珠子都快馋出来了。何冬瓜叫了一嗓子:“太美啦!”
我对何冬瓜说;“美就留下来,变只猴子住在大山里吧。”
“我那么胖,变么事猴子?”何冬瓜说。
我说;“那就变野猪吧!”
哈哈哈……车辆又是一阵大笑,连医生也笑了。
医生一边笑一边说:“到了老挝比这里还美呢。”
可能是大家的思绪随着医生的话飞到了异国他乡的老挝。车里慢慢寂静下来,昏昏欲睡的新兵们各自做起了自己的美梦。
下午接近6点钟,车队到了勐腊县城。部队在勐腊兵站吃了晚饭。饭后,部队集合前往勐腊县电影院看电影。
那时的勐腊县城看上去就是个大村子。街道上高高低低的几间灰黑色房顶的瓦房,土基砌的墙,用木板做铺台,小铺子里摆放着为数不多的商品。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在看着我们这些新兵们。
勐腊电影院是一座大大的用木头支撑起来的,用茅草盖顶的,用竹片围着四周全当墙的,可容纳近千人的大房子。
这样的景象,别说是来自祖国内地的湖北佬们,就是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思茅土著人也望而生畏。
电影是勐腊县革命委员会专门慰劳我们这些准备走出国门的新将士们的。演的是当时的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
电影在将士们的掌声中落下帷幕(呵呵呵,掌声可能首先来自部队或当地的领导们,在他们的带动下才此起彼伏)
后来何冬瓜说;“变猪我也不愿意留在这里了。”
这一夜我们住在勐腊兵站里。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我发现兵站里有一棵小鸡蔴姆树,(一种小芒果)树上稀稀落落的结着一些金黄金黄的小鸡蔴姆。我叫来安德学用石头打下一些装在挎包里准备车上吃。
这是1970年3月5日。我们这一群援老抗美的国际主义战士。在太阳升起的时分,离开了祖国西南边疆的最后一个县城勐腊。向着国门,向着尚允边境检查站出发了。
1970年3月5日上午10时,我们跨出了国门!再见吧祖国!再见吧同胞们!再见吧妈妈!莫悲伤,莫难过,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