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上篇)
这一年,是我军旅生活的尾声,也是精彩的一年。
作为运输连一排一班班长的我,可以说也是连队的龙头班班长,表率作用不言而喻。
我的班,共一十二名战士,平均年龄一十九岁。班长,我,二十二周岁。副班长;赵云海,二十岁,河北承德人,七一年入伍老兵。江文,河北承德人,二十一岁。最小的七四年入伍新兵,张云,十六岁,贵州都韵人。其余战士都是十七、八岁的七三、七四年入伍的新兵。连队兵们戏称一班为小兵班。
小兵班,人小鬼大,遇事好强,完成各项任务总是当仁不让的走在连队前边。这与我这个争强好胜,一肚子鬼点子的班长不无关系。
记得那年,春节刚过完,连队搞技术大练兵。经连队鉴定,从每个班挑选出一辆技术状况比较差的车辆,进行发动机三级保养。作业包括:发动机整体清洗;发动机气门研磨;气门间隙调整;油电路保养等等。为期三天!保养完毕的车辆不得事先发动,第三天由连队实地逐一发动,检查、考评。
我班接受任务后,召开了班务会。我做了战前动员,并根据班里战士们的技术业务水平做了详细的以老带新的工作分配。并强调了安全工作的注意事项。
为了多、快、好、省的完成任务,十二人分成两组。我带一组,副班长赵云海带一组,按分工协作开展作业。
对于连里要求,只做发动机的三级保养。班务会上一致通过我的动议,除发动机的保养外,增加了车辆底盘的三级保养项目。因为,根据班里人多,保养项目适宜扩大的多、快、好、省的原则,我做出了这样的动议。一组由我带领做发动机保养。一组由副班长带领做底盘保养。呵呵呵,当然了,这也就是我与我的班有别于其它班的精明之处和优越之处。
这一动议,开工后被其它班发现,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干了起来。作为首创的,我及我的班,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连队长官们的青睐。不过,也遭受了个别班,个别班长不怀好意的讥讽。说:“一班带头劳兵伤财,一班长好大喜功,不知图什么?。”呵呵呵,我就图“小兵班不小的能耐。”我的点子还不止于此呢。
连队规定的时间为期三天,其中,我们一班有六次轮岗的机会。站岗,大多数是在车场里巡逻游动。我给大家出了个点子,每人利用站岗的时间对车辆发动机进行气门研磨。因为,发动机修理中气门的研磨是个关键,它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修理质量的优劣与效果,研磨的时间又是修理质量效果的保证,这一点子在秘密中进行着。
保养中,我不耻下问。请连队修理班班长“绕水生”,就是我当油料员时帮助我做油料换算对照表的湖北兵,兔子嘴兄弟,为我们保养车辆的气门调整作调整指导。他还悄悄的告诉了我一个小诀窍,在发动机最后装配时,对发动机气缸微微喷一点汽油,有利于发动。并提醒我:“不要赶着第一个保养完毕,争取接近考核时收关。那样有利于保存发动机缸体里汽油的存在,利于快速发动发动机。”
三天期限已到。在考核前我们班按时完成作业。当然了,大多数班已早早的完成歇工了。那些欣赏我们姗姗来迟的结束和鼓励共存。
考核按完成作业先后顺序进行。规定,只能用手摇柄摇动发动机发动车辆。二排的四班首先完成作业,他们排在考核的前边。
四班长“矿光祥”坐进驾驶室,由一名五大三粗的战士,把手摇柄伸进车鼻子,卯足了劲,一阵狂摇。车,好像睡着的懒猪,不吭不哈。只听四班长在驾驶楼子里一个劲地煽乎着脚踏板给车加油,还不停地叫道:“再摇!再摇!使劲摇!”壮兵,一个劲的不停歇的猛摇着手柄。全连干战齐声喝彩。呵呵呵,真不知道是为壮兵喝的头彩?还是在奚落四班保养车辆的倒彩。
一声哨响,宣判了四班保养车辆的失败。四班长,红着脸从驾驶楼子里钻了出来,无奈地退回队列里。
接下来,各班按顺序进行了考核。基本都发动着了自己班保养的车辆。成绩最好的二班也用手摇柄摇了三圈才把车辆发动着。
我们班由于是最后一名保养完毕车辆的班,因此,最后一名出场。
当听到连长发布:“一排一班考核开始!”的命令。我以小跑姿势,跑到我班队列前,向全班发出稍息、立正口令,并严肃的向全班下达了参加考核命令。接着命令战士“江文”作为车辆发动司机出列。当江文走向驾驶室时,我低声叮嘱他说:“别煽油门。”他点了一下头坐进了驾驶室。
连里官兵们看着我,他们在猜测,我将派出谁,作为发动车的摇车手参加考核?当我向车辆前边走去时,官兵们明白了,摇车手就是我,一班班长李明时,一阵掌声响起。
我站在车前把摇手柄插入车鼻子,示意江文打开车电门钥匙。当我在做一个把摇手柄从上压下,准备发力摇车的动作时,在压下摇手柄的一瞬间,车轰然发动着了。江文在驾驶室里呜呜的轰着油门,我呆呆的站在车前,不知所措。大概几秒钟时间,耳边转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哦,我如梦方醒。我班保养的车,由于保养质量的高水平,不待全力摇动,只轻轻的一压摇手柄就发动着了,难怪全连官兵包括我都惊呆了。
这次考核我们一班获得了全连考核的第一名。受到了连集体嘉奖一次。
记得还有一次,连队搞营区基建。要把原来顺坡挖出的各班门前的土台阶,重新用砖石材料进行改造。省得一下雨就泥滑路烂难行走。要求每个班自备材料。
班务会上,战士们一致建议,建一个石台阶。大家集思广益,出主意想办法。首先提出去采石场找石头回来自己加工成石条。这一建议被加工工具的限制否决了。
这时,副班长赵云海说:“记得他有一次在去拉部队施工用的沙时,看见一处靠山崖的河里有一些不知道谁在哪个年代伐下的条状石头。”我一听来了兴趣,招呼上他,开了一辆车就奔他说的地方而去。
有石条的地方坐落在去江川县公路旁,顺一条小路进去,小河下游,靠山崖的河滩里。那里原来是玉溪到江川旧时的官道,有一座石拱桥从小河上飞架南北,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造就的。那些石条很有可能就是造桥时,为就便,从那个山崖上开采下来没有用完的石料吧?
喜不胜收之余,发现要把石条运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小路崎岖,坡度大,弯道急。更主要是石条都在河里,大多数都被河里的泥沙埋得只露了个头,要把它们弄出来也是个问题。
回到连队,再开班务会。把情况告诉战士们,大家干劲十足。一个个小老虎似的嚷嚷着:“没问题,班长,你就决定吧,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接下来大家集思广益,提出了很多预备方案。我采纳了,使用班里全连独一无二的美制十轮吉姆牵引大卡车进行作业运输。并准备用钢丝绳用车辆牵引拉动泥沙里埋着的石条出水。因为十轮吉姆卡车一般不畏惧在泥水里行驶作业,正是它有用武之地的时候。我们还准备了绳索、木杆、撬杆等等对付石条的工具。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我向连队首长汇报了情况和我们的想法,在取得长官们的同意后,驾车直奔古老的石料场而去。
说实在的,这次搬运石料所遇到的情况和困难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能顺利的完成石料的收集运输,也全得益于事前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精准的预谋。这也方显出了班长我的精明强悍与群众路线相结合的能力智慧。
有了石料砌台阶也就是小菜一碟了。这一次我们班砌的台阶又是全连的唯一。(唯一的全石材台阶)在那一阶段的一排一班,真是,小腿上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我这个曾经的“代理司务长”不只会管钱物还会带兵哦!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不做坏事专做好事。”我真的不是毛主席的好战士,因为,我做不到,不做一件坏事。我总那么想;“人是有七情六欲的高级动物,尤其生活在一个社会物质需求与供给不平衡的社会里的客观存在的社会人。让他放弃一切自我,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更是违反人性科学的。”当然了,毛主席所提倡的那个“难的是……”是从某个高度去为提升人的意识而论的。
比如,一次单独执行为玉溪大山里的小石板大队贫下中农运送化肥的任务中,我发现山里很多高大的“红椿树”。无意间,对跟车的一位贫下中农说了一句:“这椿树真好,现在都时兴用椿木做家具。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这样好的椿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一天在贫下中农要求下,我为小石板大队拉了两车化肥。
由于玉溪小石板大队坐落在玉溪西边山的大山里,仅有一条从昆阳后山能基本通行的,多年失修的,早已废弃的,林间伐木道路。
一直以来,小石板大队的贫下中农到玉溪北城取回分配给他们大队的农资化肥都是从就近的小路,靠人背马驮运回去的。
小石板贫下中农属于彝族同胞兄弟大队。为赶春耕春种化肥的使用,先是去求助于玉溪运输公司,玉溪汽车总站,均被由于道路问题拒绝。万般无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求助于部队。部队首长在了解了小石板彝族贫下中农的苦衷后,做出决定,由运输连派出适应山地行驶的车辆,帮助小石板彝族贫下中农兄弟运送化肥的任务。
任务下达到我们连队后,连队长官把任务交给了我们一班去执行。因为,只有我们一班有一辆适应山地行驶的十轮牵引大卡车。
本来连队长官们下达的任务是拉一车化肥送到山上。后来装化肥时车装不下,再说,由于道路问题贫下中农兄弟也劝我少装点,剩下的他们用人慢慢的背上山去。
我千辛万苦地把化肥送到小石板大队。吃饭时,大队的老支书极不好意思的对我说:“解放军同志,你看能不能再跑一趟,帮我们把山下的那些化肥运上来?”一边是连队长官的命令,一边是贫下中农的请求。我在犹豫着,权衡着。呵呵呵,老支书的一句话,让我的天平倾向了请求的老支书。老支书说:“再拉一趟,你去拉的时候,我叫人放倒一棵椿树,还有一棵楸树,你回来把它们拉回去,送你做家具用,就算我们对你的谢意。可以吗?”我说:“不好吧,我一个当兵的也用不着。”
“拉回去送给你们首长也行啊。”老支书说。
呵呵呵,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谋的私利,也是所谓的学坏的案例吧。我想,乘此机会,为以后的小家准备一点东西也不错。送什么首长,自己留着用就是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来得急。饭也不吃了,说走就走。待我把山下的化肥拉上山,老支书已把椿木、楸木准备好了。下车装车,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吃完贫下中农为我准备的饭菜,趁着夜色,拉着自己的木材和第一次谋取私利的那颗跳得有些快的心,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半夜时分,车到物资局,把看大门的老头叫醒,开了进去。再把未来的老岳父从睡梦中请出被窝,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木料弄到车下。老岳父懂木材。看着那些上好的椿木,尤其是楸木,连声叫好。呵呵呵,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回到连队,已是启明星高挂了。躺在床上,怀着美好的梦呓沉沉的睡去。
一阵“班长、班长”的呼唤声把我从梦中唤醒。小兵张云站在我床前对我说:“你快起来去看看,江老兵把大吉姆开到大门外,车的轮轴就断了。”当我去到大门外,看见断轮轴的大吉姆趴在路中央时,心里冒出一股股寒气,还伴随着一丝丝幸运的福气。
这一年的3月5日是我难忘的日子。那一天的下午四点多钟,二排六班的车辆执行任务坏在峨山县的半道上。连队派我驾驶吉姆牵引车把抛锚的车拉回来。
晚九时许,当我拉着抛锚的车辆进入玉溪城区通往部队营区的大道。只见一辆辆我连的运输车,拉着一车车战士往城区方向进发。
我当时心想,是不是部队进行演习拉练。为什么事先一点预兆,一点消息也没有?
纳闷间,回到了连队,只见副连长站在营房大门口。他看见我的车立即对我说:“一班长,快把你的车开到三营营部去报到。”
“出什么事了?”我问副连长。
“执行中央军委‘三五'命令。快点!”副连长一边说一边向连部跑去。
我停好大吉姆,向我驾驶的三号解放牌车跑去。这时我班的老兵“江文”同志,已经发动着了车辆,坐在驾驶室里等待着我。
他看着我。意思是问我去往哪里。我一边上车一边对他说:“三营营部。”车辆冲出连队营区,直奔三营营部而去。
在路上,我迫不及待地问江文:“出了什么事,什么是“三五”命令?”
江文告诉我:“连队大概在八点半钟前后接到团里紧急命令。让全连紧急集合待命。一会,团里就下达了车辆作战分配任务,连队首长把任务分配到各班排。眼看着各班排都出动了,我们班的其它两辆运输车都跟副班长走了。叫我配合你,你一直没有回来,真是急死我了。”接着说:“三五”命令是云南一些少数民族(回族)今天在玉溪、通海、蒙自、开远等地区闹事,打、砸、抢各地武装部门,抢夺枪支武器准备暴动。中央军委命令部队进行“平叛”。今天是三月五号,所以叫“三五”命令”。
说话间,车到了三营营部。营部干部、战士,无声地把电台等物资装上车。三营长“朱根火”跳上驾驶室大吼一声“出发!”这时我与江文换了个个,由我驾驶车辆。我看着三营长问:“往哪里出发?”“通海县方向,追上部队。”三营长大声说。
看来,我们的车后到,报到迟了,三营长有些不高兴,这是情理之中的。路上江文向三营长就晚到情况,做了解释汇报,得到了三营长的理解。毕竟三营长家属在物资局上班,他们住在老岳父家隔壁,我们经常见面,老熟人了。三营长认出了我,也是气氛缓和的原因之一吧。因为,当兵一场,能直接接受中央军委命令,执行平叛战斗任务,真是太罕见,太难得,太荣耀了。
十一点多钟,我们在行经通海县路上的河西镇追上了停在路边待命的部队。那里集结了本团一营三营的部队。部队由团长指挥。
我们到后不一会,传下命令。全体下车,一营从左边顺山脊,三营从右边顺七街公路,徒步向“纳家营”隐蔽前进,包围“纳家营”的命令。
哦,我知道了,我们的这次任务就是捉拿、解决“纳家营”参与暴动分子。
但,我又纳闷了。西城距离纳家营还有三十多公里。为何在这里下车徒步行进呢?不如把部队运送到距纳家营几公里的龚杨村或四街镇。就近下车多好啊。
作为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哪怕明知山有虎也要偏往虎山行。车辆及驾驶员留在西城待命。
我们驾驶兵们聚在一起,说起部队行进路线都大惑不解。因为作为驾驶兵成天与周边道路打交道,对路线情况了如指掌,所以……
后来才听参谋们说起:“当时,部队首长是按军用地图指挥部队的。当部队行进到西城时,地图上表示着到纳家营有三条路。一条顺公路绕个大弯到纳家营。一条从西城顺田间道路直达纳家营。一条顺西城前边山顶小路通往纳家营。顺公路绕大湾的路线直接被否定了。接下来的两条路在犹豫中。因为道路不熟悉,需要向导。
那时已经是凌晨了。无奈之下,参谋们看见西城汽车站候车室还亮着灯,有人在等候买第二天的车票,就想出一个办法。派人到西城汽车站候车室去找向导。这一任务由三营长自告奋勇去执行。
三营长去到汽车站候车室,那里有几位老百姓在等候买第二天去昆明安宁上班的车票。
三营长进去就对等候买票的几位老百姓说:“今天部队要到纳家营执行任务,请问,你们中间有认识由西城经七街和走对面山上到纳家营的路的同志吗?有知道的,请为部队做向导带一下路。”几位老百姓都说:“我们就是本地人,当然知道了。但因为要回单位上班不能误了明天的班车。”为由加以拒绝。
三营长一听,来了脾气。大声叫道:“部队执行任务重于泰山,你们中是共产党员的站出来。”几个老百姓中还真站出三位。三营长对他们说:“现在部队需要你们,过后你们的工作问题,我们部队会与你们单位联系说明。现在你们必须无条件的为部队执行任务带路。
哦豁,因为是共产党员,只好以党的利益为第一生命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才传来,部队历时七个多小时才包围到位的消息。同时命令我们汽车兵把汽车及留守西城的人员运送到距纳家营三公里的龚杨村待命。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龚杨村。部分车辆直接开到纳家营边上部队所在地。
那时,部队已展开在纳家营周边一线的田野中,封锁了一切纳家营通往村外的道路。村民们只准许进,不准许出村。并在通海县派出的干部配合下,把一些想要出村的参与暴乱的嫌疑人抓了起来,用准备好的麻绳,一个个地绑了起来,扔到了在那里准备好的车辆上。后来装满一车,就直接把抓到的嫌疑人送到通海县城边的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