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雷锋的故事——三十年前恢复高考亲历并作文题记（文/邢 光）

1977年上半年，我想上大学的愿望愈发强烈起来。那些年，无数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被单位直接推荐进入大学学习，成为工农兵大学生，令人羡慕和向往。

1970年我参军入伍，1974年复员后被分配到华中师范学院物理系无线电厂，在制版车间从事示波器电路版和仪器面版的生产，那是要在铜泊版和铝合金版上通过上感光胶、烘烤、曝光、腐蚀、喷沙、用油漆描字等多道工序完成。我专心工作成了技术骨干。1976年，因旋转桶内的三碌化铁腐蚀液溅伤了我的眼睛，学院人事处将我调到政治系资料室工作。我调出数月后，原车间的同事还来找我帮助解决有关技术问题。

（图二）1980年摄于华师图书馆前

在资料室，与许多老师接触，参加系里部分教学活动及教职工会议，老师们的学术造诣、治学态度、以致人格风范都给了我很大影响，耳溽目染，更激发我求学心切。于是，1977年上半年我向系里递交了申请，想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心想我当过兵、做过工、当兵时也务过农，符合推荐条件。不久，传来在邓小平主持下中央决定恢复大专院校入学考试(高考)的消息。当时，系领导对我的申请已有考虑，本来有希望不需考试上大学，现在要面对考试，是不是将失去机会？当然，也有了一种期待，因为只要努力，希望会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只有尽快进行文化复习。

在大学工作，具备了较为便利的学习条件。院政治系、中文系、历史系、地理系分别为院职工和子弟编印了相应的复习资料，考前还给职工20天假期复习。自从当兵，已有七年不处在学习状态了，在无线电厂时，物理系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些涉及生产方面的物理课，语文、政治、史地、数学这几门文科高考科目我都得一一复习准备。学习院、系编印的复习资料的同时，我还在院图书馆、系资料室借阅相关图书资料和教材复习。比如，汉语语法方面，由于“文革”期间没出版什么新教村，以前语法书里对一个句子中有几个动词谓语的语法现象表述为“谓语连续”，而不像后来教材称之为“连谓式”，而高考语文试卷就有这类题，我就用“谓语连续”来答题。后来想，阅卷老师可能会以为我是“老三届”的，或者还读了点东西的人，那就真是有点唬人了。

那年，湖北考生语文试卷的作文试题是《学雷锋的故事》。经过“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十年政治动乱，社会风尚、民众心理受到伤害，作文命题为《学雷锋的故事》，意在倡导“文革”后的莘莘学子继承和发扬优良传统，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人和栋梁之材。

从作文解题要求看，这是记叙文体裁，可兼作描写、议论、抒情，声情并茂。如果考生有过学习雷锋做好事的经历，写来一定得心应手，只要文字功力强，就会是一篇好文章。当然，也有考生竞写成了学《雷锋的故事》这本书的读后感。

面对作文命题，我脑海里浮现初中放学在汉口江堤玩耍后送一个迷路小孩回家的事。那时，汉口江堤堤基一米多高，用红沙岩砌成，上面都是泥土，长满青草、绿绿的。从武汉关到滨江公园这段江堤最美，这一段矗立着诸多历史建筑，颇像上海的外滩，因而是游人和周边居民晨练、溜弯、观景的好去处。我初中就读于天津路学校，放学后常与同学去那儿玩“军事游戏”。那天，玩完回家在武汉关附近碰到一个哭啼的小男孩，他迷了路，说不清家住哪里，只说家附近有铁路。我和同学猜测、分析，决定送小孩去循礼门，因为那儿有铁路，离武汉关最近，如果到了铁路附近小孩见到熟悉的环境没准能找到家。果然不出所料，我们送小孩一到循礼门，小孩就找到了在铁路边搭建的板壁房的家。此时，他家里大人正急得不得了，自然对我们是千谢万谢。

我用顺叙的叙事结构，按照这件事发生、发展的过程和线索平实地写了下去，没什么华丽的辞藻。直到现在尚记得的语句是“当我们满怀喜悦踏上返程时，江汉路上已是华灯初上”。是啊，在“文革”文化贫乏的年代，武汉最著名的商业大街上有些绚丽的街灯和厨窗灯无疑会带给人一点艺术的感染、城市意味，以致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华灯初上”四个字起到了渲染气氛、烘托人物心境的作用。

（图三）1994年华中师大九十周年校庆与同学在图书馆前合影

没想到初中一次学雷锋的故事助我成为“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当时，文理科各考四门，武汉大学的录取线是240分，华中师范学院(现华中师范大学)则是210分。我填报的第一志愿是武汉大学中文系，第二志愿是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第三志愿是华中师范学院政治系。我的高考成绩略高于210分，其中数学分只有五六分，就是说，我的语文、政治、史地三科每科平均分接近70分，倘偌数学分能达到几十分，没准是可以读武大的。当然，假设不成真。由于我原本是华师政治系的员工，从内部消息得知华师政治系先录取了我，可我要求就读中文系啊，因为经过文化大革命，人们似乎对政治有了异样的感觉，有点讳莫如深，我找到相关领导，让我如愿以偿。

时光倏忽，一晃30年过去了。每每人们在追忆逝去的岁月或怀旧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感，可能因为没曾做到的你会有所遗憾，而曾辉煌过的也已不再。明乎此理，些许缱绻的历史情怀才得以撩人心扉，感悟、箴言知多少？今年，一些媒体开展纪念恢复高考三十年活动，作为亲历者，按奈不住，谨以拙文聊以自慰吧。

（载于《湖北文化》2007年第5期）

（图四）2004年华中师大百年校庆中文系七七级留影（三排左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