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富豪攫取的热烈爱情——电视剧《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观后（文/邢光）

直至最后一集孟皓到公安局自首，观者方认同了剧中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这位年轻富豪从才华横溢穷大学生郝良那儿攫取的对林雨馨的热烈爱情方转化为真诚与可贵。

话虽如此，通观全剧，爱情、道义、道德的激烈冲撞，以及令你不得不作的价值判断一直萦扰着你，令人匪夷所思。

 美国男女青年的婚礼在华盛顿纪念碑前举行（摄于2002年1月）

品学兼优、英姿勃发的大学生郝良与校花林雨馨热恋，一次邂逅，孟皓开始疯狂追求林雨馨，自然遭到郝良的强烈反弹。郝良勇敢冲进鲲鹏集团会议室直面孟皓，掷地有声地抗议：“堂堂鲲鹏集团的董事长，竟然不择手段、不顾她人意愿、挖空心思抢夺别人的女朋友，手段拙劣，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随便控制别人的生活，这是不道德的。堂堂大企业老板，著名的商业精英，没想到对待爱情竟然表现得如此失态和虚弱，如此缺乏自信心和自制力，看来，你虽然是一个金钱世界的富有者，却分明是一个感情世界的乞讨者。你最好不要成为那种仰仗金钱去侵占别人精神世界的强盗，你可以用钱去买女人，但你永远不要希望用钱去购买爱情，希望在道德世界中你能够自重！”揶揄、嘲弄，大段的直白，不仅表现出剧作的文学性，更是通过郝良针砭时下社会生活中的不良现象，是对“金钱拜物教”的警示。但这种人格意义和道义、道德的规劝能够阻止孟皓的爱情攻势吗？

俄罗斯海参崴男女青年结婚凭吊无名烈士墓碑（于2000年）

不幸的事发生了。郝良在小吃店打工突遭煤气罐爆炸重度烧伤，雨馨为30万元高额抢救费选择与孟皓结婚，一切发生了改变。这里，并非剧作者用生物的办法来化解社会矛盾（诸多剧作贯用手法），直至剧情曲折发展至最后，爆炸事件肇事者的一封遗书竟引出一桩“雇凶杀人”的悬案。

当孟皓将披露由他幕后指使，造成郝良因煤气罐爆炸严重烧伤的谈话录音交给林雨馨，他似乎做好了思想准备，自然，他期待雨馨销毁录音带瞒过此事，但他更知道如若这样便不再会得到雨馨的爱，以及正义人们（观众）的谅解与认可。因此，孟皓安排了诸项善后事宜，在孟伟、雨辰两对新人的婚礼上宣布由弟弟孟伟出任鲲鹏集团执行董事长，并享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尽管雨馨一再质问孟皓是否对郝良及其父母亡去的遭际感到内疚而孟皓回答说“我没有任何的愧疚”，他对雨馨说“我爱你，至死不渝”而毅然自首，于是人们认同了这位年轻富豪在这个时代尚能保持这样的热烈爱情。

剧中对雨馨如何处置这盘录音带所作的思想斗争与内心挣扎作了淋漓尽致的刻画。雨馨听到孟皓打给下属的电话得知内幕，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大病一场，继而声泪俱下地控诉孟皓：“是你杀害了郝良，他是因为你的报复最终死在了你的手上。那场大火，改变了我和他的爱情，从那以后他才心理扭曲的。你们两个在办公室的谈话，你处处刺激他，他才撞车自杀的……我想问问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没有看见过他满身鲜血站在你面前吗，你要是不出钱，也许还想不出那样的杀人方法，你知道吗，那时郝良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研究生，他完全可以投入工作，去为自己的理想打拼，没有了，你这个杀人凶手…..！”这段台词是人性、人格与正义情感的强烈呼声，是雨馨祭奠与郝良爱情的激情释放，亦是雨馨最后接纳孟皓的合理铺垫。试想，若雨馨视真挚情感如过眼烟云而委身于金钱，这段与年轻富豪的爱情也就没了基础，作品的情感指向与震撼力便会发生偏差与弱化。

郝良人格扭曲，骗取雨馨会面，在茶水中偷放蒙幻药后拍摄雨馨裸照勒索孟皓，致使雨馨对郝良的感情发生转变，雨馨虽与孟皓离了婚，却渐渐发现自己已放不下孟皓，进而复婚。面对郝良被炸伤真相披露，回想孟皓对自己关爱有加，雨馨痛苦地对孟皓说：“我也爱你，为什么害死郝良的偏偏是你呢？”深夜，雨馨点燃打火机欲烧毁录音带，镜头语言作了生动描写。然而，清晨阳光照耀时，雨馨毅然决然带着录音带来到公安局举报，却与先行自首、已戴上手铐的孟皓正面相遇…..。有力量啊，孟皓自首、雨馨举报，双双战胜狭隘的一己私情，不仅是角色人物，更是创作者、艺术家对人类正义、良心、尊严、爱情所作的有力张扬。

贯穿全剧的道具“香雪兰”象征雨馨对郝良纯真爱情的祭奠。该剧前几集极力渲染雨馨、郝良甜蜜的青春与爱情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更反衬出事态发展的酷烈。雨馨为救治严重烧伤的郝良，不得不向孟皓借30万元钱并就范嫁给了他，剧中一直没有表现雨馨与孟皓相拥吻和亲昵，毕竟，雨馨与郝良阳光灿烂般的爱情毁灭了，令雨馨也令观众深深惋惜，因此观众心理是支持这种艺术处理的，并且，无论孟皓怎样对雨馨示爱，都引起观众对孟皓的排斥。观众或许会发出这样的慨叹：家境贫寒学子的爱情就这么孱弱吗，就可以这样轻易被有钱人想夺取就夺取了吗？即便如孟皓最后说的，他之所以对郝良没有愧疚，不仅因为爆炸是一场意外，他只是想教训教训郝良，更因为“如果我是郝良，我绝不会选择自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雨馨）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我是个残疾人，我也要做番大事业让你看看……”试问，孟皓作为万贯资财的富豪对一个弱者提出如此之高的人格要求，似乎有如此正义凛然的气度，甚至不为郝良动一点恻隐之心，却为什么不为救治严重烧伤的郝良（因你的指使）慷慨解囊而不带任何付加条件借给雨馨30万元呢？是的，你是为了高尚的爱情，但如此这般攫取豪夺来的爱情会让你高尚吗？而郝良太难了吧，之前，市民气十足的雨馨妈妈就拒郝良于门外，而若按孟皓的说法，郝良身体残疾了却还要面对一个年轻的亿万富豪来挽回爱情，他有这个回天之力吗？所以，郝良在与雨馨最后一次会面时向雨馨、也是向苍天发问：“你说人类的情感为什么这么脆弱，在物质面前往往那么不堪一击，就像一阵清风一样，真正的爱情是不是只有书上才有，而且是那帮无聊的失意的人编出来骗我们的”。进而，在孟皓办公室郝良振聋发聩地发出“这个时代钱就是命，有多少钱就有多少命”的呼喊。真是沉重的笔触啊，也正是该剧现实主义力量所在！因此，不必对遭受身残和失去爱情双重打击、人格扭曲而实施勒索的郝良这番有抵毁社会之嫌的感慨在意，不必过于对郝良的勒索行为嗤之以鼻，因为郝良也是受害者和弱者，这种状况下，他似乎除了爱情再没有值得可珍视的东西，因而孤注一掷。这里，观众不难悟出，困苦和非常态生活环境中成长的青年承受当今社会各种压力的能力或许更加脆弱，因为他得到的太少、承载的太多，一旦泰山压顶，人格乃至人性极易变异。因此，社会应给予这类人群（群体）更多的关爱？试想，如果有完善的社会医疗救助保障，该剧故事情节是否会向相反方向发展呢？当然也就不成其为该剧了，但终归还是古语说得好：富不颠狂，穷不倒志，无论怎样，郝良都应该像他规劝孟皓说的那样“在道德世界中能够自重”而始终保持应有的人格。

孟皓的确是强者，在郝良去他办公室勒索、两人间发生激烈交锋中，孟皓反诘说：“千万别把能力说成是坏，你能说动物之间的蚕食是谁好谁坏吗，这就是生存。你所说的那些坏男人，正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智慧，才创建了一个新的时代。”是啊，经济多元化、社会多元化，价值理念是不可能定于一尊的，那些创造了经济神话的人们的精神世界会等同于平头百姓吗？没有坚强的意志、坚定的决心和多谋善断能够创造不凡业绩吗？剧中不多的情节表现了孟皓在商战中出其不意战胜九天集团，令其董事长俯首称臣。因此，当今时代，的确不可对凡事作简单谁好谁坏的评判，情感评判绝没有现实选择来得有力，这或许也是该剧提出的一道价值判断题。因此，孟皓斥责郝良的那番话同样振聋发聩，而毫不逊于当初郝良的诘问：“你看看你的样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就是男人中的败类，你连妓女都不如，妓女出卖的是自己，而你出卖的是为了救你而出卖自己的女人，我出钱让林雨馨嫁给我是我的光荣而是你的耻辱。”该剧的现实主义力量正在于此，它揭示了经济社会中金钱亦善亦恶，握有金钱的人亦卑劣亦高尚；爱情是美丽和美好的，但无力创造财富的人在爱情面前亦孱弱无力。然而，剧中这一理念的演绎并非从概念到概念，而是通过活生生塑造孟皓、郝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物形象将之传达了出来。

在“我会变成云”的绝笔中，郝良的生命化为飘去的云。一场充满悬疑的情感大剧落下帷幕，全剧终的画面是雨馨探监，手握听筒再次倾听孟皓发出爱情誓言，孟皓身影转而离去时，雨馨眼噙泪花久久握住听筒……。

一部文艺作品多少都会承载某种社会教化作用，无论塑造正面形象或负面形象都会让人受到启示，受众凭借自身的生活体验与情感判断对其产生共鸣，去臧否世事、月旦人物。

（载于《湖北文化》2008年第2期） 

加拿大渥太华宾馆晨曦，窗外大地冰封（200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