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山那边走来,听闻过孟良崮战火纷飞的硝烟,汇入过淮海战役支前的滚滚洪流。一路向前,穿越烽火,走过上海,走过川东,最后走到了云贵高原的红土地。
来时的征途筚路蓝缕,虽有风雨,遭遇不公,但那痴心不改的真情从未减退。她的故事,我曾听过,现在听起,依然心动。
2019年11月,在昆明举行《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暨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成立70周年》的大会上,参加会议的许多南下后代纷纷地提到了一个人。她是谁呢?她就是1952年,时任云南省委大观保育院党委书记兼院长---曹锐阿姨。
▲图为曹锐阿姨与丈夫王克非结婚纪念合影
共和国初建的时期,许多工农干部文化程度普遍偏底,极需迅速提高文化素质和对党的政策法规理解和认识。因此,大批的南下干部都进入各级党校进修和学习。
很多父母需要离职学习,把孩子送到了保育院。由此间而发生了许多动人的事情,是曹锐阿姨替代了他们的父母,陪伴着他们度过多少温馨的夜晚,演绎了多少感人至深的故事。当年的儿童,现都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每每提及当年都为曹锐阿姨细致入微“妈妈式”的关怀而激动的热泪盈眶,唏嘘不已。
记得小的时候在地委大院里,无论大一点孩子,还是小一点的我们,每当看见曹锐阿姨走来,总是咿咿呀呀的喊着“曹阿姨好”。曹锐阿姨在大院里,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她总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见到孩子她都要俯下身去抚摸着小脸,问一问“学习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时间长了,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曹妈妈”。
后来再大一点,知道了曹阿姨的丈夫是地委副书记。一个地委副书记在当时我们的心目中是个好大好大的官。不像一些干部太太总是板着一副颐指气使的面孔。有一件事情让我至今难以忘怀。大概在七岁的时候,一次我到开水房打开水,由于年纪小提着一把20公分的茶壶,颤颤巍巍,一路癫癫洒洒的走来,突然不知怎么就撞到一个什么东西,抬头才发现,原来是撞到一个阿姨的身上,只见哪个阿姨忿气然然地吼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眼瞎了,把我的褲子都弄脏了”,这时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不知所措,曹阿姨刚好路过,急忙跑来掀起我的褲子心痛地说道:烫坏了没有”此时一旁哪个阿姨还在怒气冲天的质问着。这时的曹阿姨一改过去温和的语气,愤然地指责:难道,你没有看到孩子已被烫着了吗?”后来,那个阿姨看到是曹阿姨就慌忙的走开。
这是我第一次与曹锐阿姨接触。后来才知道她还是一个1938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党员。
1968年曹锐阿姨一家搬迁到地委北院,即与我家为邻,对她老人家才有了更多的接触。在这相邻的四年中,让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一个老革命的坚韧不拔、忍辱负重和柔情似水的一面。在一些闲暇的时间,她也会讲一些当年战争年代的故事。其中不止一次的讲到了,1944年他们是如何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鬼子的战斗场景,当时的我听了是何等的过瘾。
后来我查阅了诸城市市志委的党史资料,才弄清楚,这就是著名的“诸城保卫战”。
1944年8月,日伪军乘新的解放区尚未巩固之机,频繁向我解放区“蚕食”。驻诸城的日军和伪军的李永平部,妄图以海青路为线分割我根据地,吞并诸日公路以东地区。敌人采用了步步为营,一村一镇地“蚕食”安据点的策略。针对这种情况,诸城县党组织发动各乡镇群众,积极配合滨海十三团,英勇战斗,寸土不让。当时的曹阿姨时任中楼第四区妇救会长,乡长。她们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在敌人的点、线后面配合武工队到敌占区进行袭扰活动。曹阿姨当时就曾多次化装深入到敌占区送情报。对尚未站稳脚跟的日伪军,给予了狠狠的打击。对嵌入我根据地敌据点则实施严密围困,直至把他们赶走或消灭。
从8月29日至10月2日,诸城县各个乡镇配合八路军滨海十三团,作战20多次,消灭了100多名日军,毙伤俘伪军1000多名,并击毙了日军上尉野村,取得了反“蚕食”斗争的胜利。
▲图为曹锐阿姨参加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获得的纪念章
抗日战争胜利后,曹锐阿姨跟随着淮海战役第一支前办事处,来到了上海。随后又奉调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任川东支队留守处指导员。1950年1月至1951年在川东省总工会任妇女组长。1952年调云南省工作,任云南省委大观保育院党委书记兼院长。
▲图为曹锐阿姨在1948年获得支前模范奖章
▲图为1949年12月曹锐阿姨携儿子王世滨与战友在南京合影。
在大观保育院工作期间则如前所述的那样,曹锐阿姨把全部的母爱都给予保育院的孩子,全然不顾自己年幼的孩子,全身心的投入到幼儿保教工作中去。
一位当年保育院的孩子周岐云在一篇纪念文章是这样深情写道:
“随着土地改革的结束,进入到建没新中国的时代。但是工农出身的干部文化程度偏,极需迅速提高文化素质和对党的政策法规理解和认识。因此大批的南下干部都进入各级党校进修和学习。我父亲到重庆西南局高收党校学习,母亲进云南省委党校学习。当时我们家被安排在省季组织部招待所(现在的市人民医院所在地),母亲住校学习,每礼拜天休息一天。我和妹妹送省委保育院入托,当时是供给制,全托星期六下午母亲从西山党校放假回来接和妹妹回家,星期一早上再送保育院入托。记得刚进保育院妹妹小,认生,成天哭着喊着找妈妈。保育院的阿姨怎么哄也不起作用,当时的院长曹锐阿姨就把妹妹带到我身边,妹妹见到我不哭了,拉着我的手不放。曹阿妹叫妹妹和我在一起,晚上还来倍我们玩,哄着我们姊妹俩睡觉,直到我们睡熟了她才离开。这样用不了几天我们都适应了新的环境,快乐的生活。当时我们穿的衣服都是曹阿姨她们自己给我们做的,而且还是苏联的式样。曹阿姨带保育员教我们唱歌跳舞做游戏,每隔一段时间还要表演给来接我们的家长看,其实也是让妈妈们放心子女,努力学习,安心学习”。
自1959年反右运动的开始,曹锐阿姨由于性格耿直,敢于直言,在一次外出回来后不知怎么就被宣布为右派。1962年中央召开纠正错误会议,摘其右派帽子,保持公职。其间漫漫人生30多年,遭受到不公正的历史待遇,但她并未因此而心灰意冷,而是相信党,相信自己走过的路。一个1938年就入党的老革命,多年来一直默默的、毫无怨言的在一家国营澡塘干着售票员的工作。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拨乱反正,才得以恢复党籍,恢复原行政16级。
因此,我常常在想是什么支撑着老人家处世不惊,逆境不辱,始终坚持着信念 ,坚守着初心。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一个真正共产党人的信仰力量所在;她毫无怨言对待自己工作,把它看成是党的事业,那怕是在常人所认为“低卑”的工作中,她都始终尽职尽责的干好。
▲图为曹锐阿姨幸福的晚年照
曹锐老阿姨用她的一生的忠诚、坚守。诠释了一个真正共产党人的初心,此时的我,不免想起诗人艾青的一首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是的,这位来自“山那边”的老人,不仅挚爱着自己的家乡,更挚爱着把心留在第二故乡的云南。
曹锐老阿姨是一个留驻孩子心间的人,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故事,孩子们记得,孩子的孩子们记得,直至远久
(本人在撰写过程中得到了徐瑞云大姐、王世滨大哥的悉心指导,“烽火HOME”管理小润提供的资料图书,在此一并表示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