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去看望父亲在东北解放战争时的通信员王老,王老又讲起了父亲在战争年代的那些事,其中有着父亲蒙冤被撤职的事情,本不想写这些事,毕竟父亲在世时一直没有和我们子女谈及到,但想想,父亲作为一个正直的山东人,一个1938年就入伍参加八路打鬼子的老兵,这些委屈不应该再憋着不讲了。
那是1947年的东北野战军的秋季攻势,南满的四纵队10师在吉林通化梅河口一带作战,当时父亲是四纵10师的通信科长,王老是通信科的通信员,而师长是蔡正国(1953年牺牲在朝鲜战场)。
一次作战(具体地点王老已经想不起来了),10师向国民党军进攻,当时已经是深秋九月了,部队全面展开,父亲组织战场通信保障,翻山越岭跨河,用了一半多的通信线,架通了师部通往前方各团的有线通信。
战斗很激烈,部队向前进攻着。当师团指挥所向前转进时,父亲指挥着准备撤除电话线。这时,纵队通信处长来电话,告诉父亲不能撤电话线,大概意思是想留着,以便于纵队司令部转移过来直接使用,说白了,图方便、图省力呗。
父亲考虑到如果不撤这一段线路,剩余的电话线无法保障前方作战的需要了,保障师部和三个团的通信畅通是父亲的职责。于是父亲就和纵队通信处长争执了起来。通信处长向纵队副司令韩先楚汇报了,自然是以他的理由,得到韩副司令员的首肯后,他便挟上级之威,要求父亲不许撤线。父亲的山东人的犟脾气上来了,你少拿司令员来压我。
父亲还是有大局观念的,他们经过侦察发现,当地还有满州国时代树立的架空明线,说白了,就是电线杆子和铁丝电话线。于是他撤除了一部分电话线,有一部分线连接上架空明线上,这样可以保证纵队新指挥所与师指挥所的有线电联系。
辽东的秋天,秋雨不断,战斗前的小河流已经被洪水涨成了一条齐胸深的大河了,水流湍急,人下河就会被冲走,通信连架线时,是找了条老百姓的牛,战士骑着牛背上边放线边过河,才算是架通了师指挥所对前方团的新的指挥通信线路。
谁知道老天不长眼,生生的是一连气儿下了三天雨,河流发大水,道路泥泞,炮兵上不去,而进攻的山坡上的草滑溜溜的,战士们冲上去就很容易滑下来,再加上国民党军的顽强抵抗,部队在前面打得很艰苦,战斗进展很不理想。
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急于了解前方作战情况,打电话给10师师长蔡正国,可是雨水中的电话线,通话质量很差,基本听不清。只见蔡师长对着电话,一边边的喊叫着,我是蔡正国,我是蔡正国啊,可就是听不见对方的讲话。
情急之下,纵队司令员吴克华骑马挥鞭,疾驶五六里路,来到了10师指挥所。蔡师长汇报了部队作战的情况、困难以及国民党军的情况。经过分析战斗情况,吴克华说到,这仗不能打了,撤!部队撤下来转移了。
战后,纵队进行战斗总结,鉴于这一仗实际是一场失败的进攻战,总结来总结去,一些领导和部门都不想承担责任,最后除了怪天气外,居然怪到了通信不畅,结果就是父亲成了替罪羊。显然,纵队通信处长对父亲没说什么好话,韩先楚副司令员是什么态度也不得晓之了。
父亲被撤职了,并被安排去哈尔滨学习。当1947年底,父亲交接完工作后,来到纵队时,老上级的吴克华说话了,你别去哈尔滨学习了,就到12师34团去当作战股长吧。之所以如此,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父亲曾在10师司令部代理过作战科长的工作。
父亲离开了10师,去了一个后来成为闻名全国的战斗团队——塔山英雄团——四纵队12师34团,也就是现在的41集团军123师367团,参加了惨烈的塔山阻击战。
多少年来,父亲从来没有向我们讲述过这一段历史,在父亲去世后,我翻阅着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在文革期间的1969年,父亲下放到炮兵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时的笔记本上,写着他的阅历:
1946年5月——1947年12月,在四纵10师司令部任科长,
1947年12月——1949年6月,在四纵12师34团任作战股长。
1949年6月——1950年12月,在四纵12师司令部任作战科长,
我曾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父亲的降职和调离原部队?当我今年在大连找到了父亲的通信员王老,听了王老的回忆,我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我之所以写下来,是想让这段历史得以保留,是想为父亲鸣鸣不平。战斗失利,通信不畅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从纵队和师团,难道指挥上就一点指挥错误没有吗?难道在对敌情、地形、天气等的分析、判断和指挥上,就没有不当之处吗?在通信保障上,纵队通信部门,难道不应该对通信不畅负责吗?正如父亲的通信员王老所言,你爸爸是被冤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