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茅外贸局三
记得那几年间由于国家计划经济,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作为汽车驾驶员所谓的走南窜北也就局限于特定的地域了。
从南到北昆明、勐腊、西盟。从东到西思茅、景东、大理。这些线路往返其间,说实在的昆洛公路算是最好跑的了。最难跑的要数思茅经景谷、景东至大理一线。这条线当年被称为思茅驾驶员的考核线,在思茅作为新学驾驶的驾驶员,只要能单独驾驶车辆来回完成一趟该路线的驾驶就可以视为驾驶毕业,成为一名合格的汽车驾驶员了。想当年这一线,山路崎岖,山高林密,村镇寥寥,人烟稀少,县与县、村与村之间基本见不到炊火人烟,找顿饭吃都不容易,一旦错过宿头只有当山大王的份了。
记得有一次,我从思茅拉茶叶到大理茶厂。从思茅出发已是中午时分,到景谷县城吃完晚饭,感觉景谷酷热难耐就决定再跑一程,离开酷热的景谷县城到凉快点的地方找个歇脚的地方休息。
好嘛,这一走竟然让我窜进了黑夜沉沉漫无边际的哀牢大山,天是那样的黑,黑得只见两束灯光一条狭路,夜是那样的静,静得只闻汽车轰鸣的马达声与一声声的心跳颤音。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此山、此路、此夜对于老挝那样的鬼神之地都闯过的我何足惧之。嘴哼小调,轻踏油门,左旋右转穿林海跨丛林直奔心中的歇息地而去。
晚风唱爽精神灿,轻歌曼舞往前赶。车转过一个急弯,笔直的道路中间,灯光下突然出现一团黑乎乎不辨何物的东西一动不动堆在路的中央。突如其来进入视角,浑身在一激灵之间一脚刹车,车在惯性作用下在距离“黑东西”的二十多米处戛然而止。眼睛盯着,冷汗冒着,脑袋中飞快的旋转着平生所见过的种种;是熊?是牛?是鬼?是熊没有毛!是牛没有角!是鬼不可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百思不得其解。
挂上倒档做好逃跑的准备。(路窄,调头是不可能的)按喇叭,呱呱的按个不停,还是一动不动,再按,还不动!壮着胆把车往前移动,心里想好了,一旦那玩意向我发动攻击就冲过去用车撞它,冲开一条血路。一米两米三米当车拱到距离么物十米以内时,那家伙翻了个身,啊哈!原来是个浑身透黑的汉子一丝不挂的躺在路中央睡大觉呢。既然非熊、非牛、非鬼,那就无所谓了。下车慢慢靠近汉子,喂,兄弟怎么睡着路上?连问三遍无一应答。再走近点,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哦,原来是个酒蒙子,醉鬼!
好不容易把酒蒙子醉鬼整到路边继续赶路,那一夜半夜三更赶到了镇沅县再也不敢往前去冒险了,敲开一家旅馆也就眯了三四个钟头,反正也就出了五毛钱。
说实在的,从大理到昆明几年里跑了十好几趟从来没住过店,也记不得在那家饭店吃过什么美食。记得的只有密度县的“香酥梨”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梨,皮薄、肉嫩、汁甜,就是不便于携带,鲜果采摘后不到一天必坏无疑。
昆洛公路沿线最美不过思茅以下热带雨林沿线地带。那是绿色植物的王国,那是野生动物的天堂,那是百花园中的瑶池。千奇百怪的茫茫林海,苍天巨树冠盖蓝天。万般异彩百花比艳,争奇斗放。百鸟齐鸣,万兽竞争,那是何等的美,何等的丽。身临奇境美不胜收,惊不忍去,流连忘返,何等的快哉,何等的舒哉!作为身在其中的一名汽车驾驶员的我,感谢上苍的眷顾,此生得一留恋足矣。
生在那个时代,活在那个年代让人感慨也让人感愤。感慨大自然的馈赠,感愤时代留下的不公。
在边境一线,我看到听到成村成寨的边民因为生计背井离乡出走它国,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祖国?为什么要离开社会主义?幼稚的把他们视为叛国。
那是77年的一天深夜,我行车在勐海至澜沧丛林的盘山路上,遇到一群生产建设兵团的年轻人,他们用自制的担架抬着一位生病的战友急匆匆的赶路。有人看见我的车就站在路的中央举手拦车。我停下车,他们一齐争相着请求我,让我搭乘他们到就近的医院抢救他们被蛇咬伤的战友。
那天车拉的是送往澜沧县的水泥,我把伤员和一位年轻人让进驾驶室,其他人进了装着水泥的车厢,调过车头直奔勐海县医院而去。在路上我得知他们是来自北京、上海的兵团知情,大多是67、68年来到云南西双版纳兵团的,也就是说都是我的同龄人。交谈中知道,他们中很多人十多年基本没有回过家,知道他们走出家门时基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知道了他们的思乡之情和把把辛酸泪。呜呼,我的国!我们的家!为此我纳闷,我困惑。我深深的为那位被蛇咬的兵团知青祈祷过。
那时很年轻也很幼稚,真可谓纯纯青年,基本不知道人世沧桑,利益得失。在外贸局,尤其是做为外贸局的汽车驾驶员,大有接触运输各种外贸物资的机会(用今天的话说,那大多是些奇珍异宝)昧良心发小财的机会比比皆是。
主要运输对象基本是茶叶。一筐筐用竹萝装着的茶叶,从特级到四、五级不等,一车只记框数不计载重,你说;一筐少个几斤十几斤也就是你知我知的事了。
再就是运输那些毛皮、象牙、古玩、各种从东南亚边民那里收购来的大小佛像,大到上百斤一尊的,小到拇指大小的应有尽有,奇形怪状,其中不乏珍贵之物。运输它们只称重,不记件。基本是收集起来送到某个焚化厂焚化再生的吧?或送到那些加工厂做来料生产罢了?人那!我那!要是多少复杂一点,要是多少混蛋一点。呵呵呵,就不是我了,或大富大贵,或共和国的罪犯!
总而言之,那几年过来了,就那样的过来了,有得有失,平平淡淡。接下来因人生的变故将走向又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