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师是我大学时的班主任,虽然他没有任我们什么课程,但并不影响他和我们结下深厚的师生情谊。
他是那种对工作热情负责到让我们容易产生抵触情绪的人,他把一天的精力全投到了学生身上。对于大学生来说,这种热情的管理似乎有点“太过分了”,以至有的同学实在受不了,在下面对他开始“大不敬”,叫他“老谭”。这个“老谭”当时仅是30多岁的人,我们是20左右的学生,都还算年轻人。按理来说,这个称呼是一种随和的叫法,但是,谭老师还是不太接受这种随和,他在班会时旁敲侧击了一两次,我们也就会意了。
▲30年前毕业前夕师生合影留念
时间总是把人抛在它的身后,让你连它的尾巴都抓不住。转眼就毕业30年了,其间我们跟谭老师直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只是后来微信朋友圈里偶尔知道一些动态,但知道的很少,因为谭老师不太喜欢在圈里发东西。直到去年9月以来,忽然发现他在朋友圈开始发一些小文,后来竟隔三差五的发了一些诸如散文、评论、报道之类的文章。
有一天他呼我,叫我为他的随笔写点什么意见或者感想之类的东西,这时候我才猛然发现,已经退休的谭老师并没有闲着。再一读他的文章,又是一个暗暗的吃惊,上学时并没有见他写过什么文章呀,而今却是信手拈来,如舞水袖,洒脱自然得很。师者尊,为师者言,我亦欣然应了。
谭昆老师的随笔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回顾“南下”的历史,讲“南下”故事,这符合他的身份和经历。要说身份,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官二代”,因为他的父亲谭先开前辈是上个世纪50年代富源县县长,60年代是曲靖地区工会主席。当然,在当时他这个“官二代”,过的也不咋样却着实当得寒碜。
他回顾“南下”的历史并没有走进重大的社会时代事件中去,我觉得这符合他的经历,毕竟他是“南下”第二代,没有直接参与“南下”的具体斗争工作。但他却又是一个间接的经历者,是“南下”干部的后代、亲属,他直接参与了“南下”干部们的日常生活,有着真实的生活经验,耳濡目染地见证了“南下”干部们的人生风貌。因此,他以细腻的笔触刻画这两代人的家长里短、故土情深、亲情无价、正道沧桑,是基于人性美、人情美的角度来写“南下”者平凡而又伟大的形象,所要体现的是他那深深的“南下”情怀。
他乡当故乡,故乡成他乡,是“南下”干部们的共同经历。《山那边》一文中写道:“父亲从1949年来到云南直到70岁去世的1988年的39年间仅回过老家一次”,人生有多少个39年?又有多少人39年只回老家一次?该问的实在太多。在这平静的叙述背后,我想会有多少波澜壮阔的社会风云,多少潸然泪下的思归和盼归啊!
▲2020年8月1日,参加在昆明举行的“西南服务团云南支队专题展览”开展仪式
故乡既亲切又遥远,故乡既清晰又模糊,离人的思乡之情从“娓娓道来”变成“絮絮叨叨”,进而“喃喃自语”,个中的辛酸只有离人自己体味得了。“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最怕的却是乡未还,肠已断。
山那边太远,其实又太近了,近得人无以提起。《山那边》其实就是要表现父亲这个“南下”干部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因为特定的工作需要不能常回家看看,把大半生都献给了云南的解放和建设事业。我想说的是,文章也间接地表现了父亲舍小家为国家的平凡而又真实的奉献精神。父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众多“南下”干部精神风貌的形象缩影。
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么,种白菜又能得到什么呢?在《房前屋后》一文中,作者通过记述“靠边站”后的父亲带领我们种山东大白菜之事,巧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里姑且不赘述我们对种菜的如何抵触和无奈,单看父子之间的一段对话。父亲把种的大白菜“全部送到机关食堂去”,我们认为这分明是我们几个月的辛勤劳动所获凭什么要全部交给公家?父亲的回答则是干脆的:“因为地是公家的”,我反驳说:“地是公家的,总不至于我们几个也是公家的吧?”父亲又说:“你们几个都是我养的,我作为公家的人,那你们几个自然也就是公家的人了。”“同志哥,不要有情绪,你们几个干点活也是应该的。关键是通过你们的劳动,知道了白菜是怎么由一粒粒种子长成一棵棵大白菜的,要说收获,这就是最大的收获。------”这那是种白菜啊!这分明是种人生的道理。前面我说谭老师这个“官二代”当得寒碜,也就可见一斑了。在文章中提供的照片上,站在前面的大姐和父亲,尤其是大姐的裤子的膝盖上还钉着大大的补丁,可想而知,他们是过着十分简朴的生活。而他的父亲,在这里给人最敬仰的就是一个“公”字和一心为公却对子女的“飞扬跋扈”。
“南下”干部除了一心为公的奉献精神之外,更大的特点可能就是平凡而又亲切近人了。不论是《我所知道的阎书丹叔叔》中的阎书丹叔叔,还是《大院里的老阿姨》里的曹锐阿姨,他们的人生都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从抗战到解放战争的几次重大战役都有他们浴血奋战的身影。阎书丹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再度支前,更是让人钦佩。但他们不居功,不自傲,更不傲人。谭老师在回忆记述中都是从日常生活的亲身经历的接触来写他们的真性情,真本色,并没有去追逐他们冠盖上的光环。我觉得这作为回忆性随笔的写法是最重要的,平凡见真情。谭老师毕竟长期从事校刊编审工作,他拿捏的十分到位。
退休后没有闲着,也不可能闲着的谭老师,发挥他作为大学校刊编审的自我优势,追逐着父辈们的踪迹,缅怀先烈,砥砺后代,积极热情的参与纪念“西南服务团云南支队南下70周年的展览活动”,创作了一系列反映“南下”干部的回忆性文章,实属难能可贵。他嘱托我写点评论,我只能勉强而为,一是不熟知这些前辈的人生事迹,难于深入内里,无法作精准的评价,只能泛泛而论;二是时间仓促,个人慵懒,修养有限,对谭老师的作品没有作精细的研读,只能谈点大概的认识和看法。但老师不嫌弃,这就是莫大的有幸了。
人生的意义千万种,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伟业;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气风发;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然淡泊,亦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日出月息.凡此种种,只要定位了自己的人生坐标,朝着一个方向走下去,便也就是真正的人生道路了。我亦即将步入老年人的行列,回想当年被我们谑称为“老谭”的谭老师,已经退休,却“不能闲着”,依然老当益壮,不坠青云之志,便油然生出敬意。
人生易老,但老而不厌,老而有为,便是不老。学生在此愿恳切地问候老师一声:谭老师,别来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