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精神与山东抗战（文/ 黎小弟）

习近平总书记把沂蒙精神和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三大精神并称为中国共产党的四大精神，这是对山东党政军民在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所做出的重大贡献给予的高度评价认可。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沂蒙精神这四大经典红色精神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以地名命名的精神。实际上，它们所表现出来的是中国共产党在不同的时代体现出不同的精神内涵。井冈山是中国工农红军建立第一个红色政权的所在地，延安是党中央指挥敌后军民与日本侵略者进行殊死战斗的所在地，西柏坡是党中央指挥解放战争所在地。这三个精神讲的都是党中央所在地领导全党为中国人民求解放。唯独沂蒙精神，它不是党中央所在地，它是山东的党政军领导机关在沂蒙这个地方，领导山东全党和山东人民进行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这是一个很大的区别点。 我们今天来研究沂蒙精神，就不能不从这一特殊点出发。 研究中共党史的资深专家金冲及，在他撰写的《山东抗日根据地的独特历程》一文中，开宗明义就讲山东在抗战前，没有一支红军，没有根据地和政权。但是在抗战后却发展成为华北地区最大的根据地，无论从军队的数量、根据地面积和人口数量，都是最大的，“ 在抗日战争这不长的八年中，发生了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变”。那么，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金冲及认为“确实值得我们后人进行认真的考察和思考”。

大家都知道，陈毅元帅讲过两句话，第一句话：“我进棺材之前，忘不了山东父老。” 第二句话： “淮海战役是打出来的，也是山东父老用车推出来的，用担子挑出来的。”但是，实际上他后面还有一句话很少人知道： “没有山东党，老百姓这个觉悟是天生的吗？” 我们再重新的品味陈毅元帅这三句话，实际上，让陈毅元帅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沂蒙精神。陈毅元帅的第三句话，说明了沂蒙精神是由山东党政军民造就就培育的。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说沂蒙精神是产生于山东的抗战时期。 在这里，我们需要回顾一下山东的抗战历史。1937 年 4 月，在延安召开了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即苏区工作会议和白区工作会议。关于白区工作会议，有一个决议，说由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影响，苏区丧失 90%，白区丧失 100%。 我们姑且不谈是不是 100%，但至少说明一个现状，就是在整个中国，白区党的组织被破坏得相当严重。但是，这个会议刚刚结束，就发生了一个大事件，即七七事变。七七事变的第二天，毛泽东就给北方局刘少奇发了电报，说要立刻在华北开展游击战争。这个时候，华北是个什么情况？华北大部分的党的组织已被破坏，形势咄咄逼人。七七事变以后，日军开始攻占平津，不久平津失陷。同时，在上海发生了淞沪会战。此时，日军着手进攻山西和山东，形势异常危急。1937 年 8 月 25 日，红军改编成八路军，迅速开赴山西战场，大战一触即发！ 9 月，北方局在太原召开紧急会议，刘少奇提出，共产党人要脱下长衫到游击队去，要迅速开展游击战争。但是，整个华北地区党的组织破坏非常严重。我们开展游击战争要依靠什么？要依靠共产党。众所周知，在 12 月 13 日，南京失陷，发生了 大屠杀，30 万人惨遭不幸。山东这边呢，山东的党组织已基本恢复，有 2000 多名共产党员，可以说是华北地区第一大党。中共山东省委抢占了一个历史先机，决定在整个山东迅速发展游击战争，把山东划分为东西南北中十个战区，建立十个支队或者十个军。中共山东省委发出号召，每一个共产党员都要拉上两三个人到游击队去。我做过一个统计，当时山东发生的，有名有姓、有枪、有地点、有时间的抗日武装起义，一共是 135 路，其中有成功有失败，但大部分是成功的。这些武装起义为什么得以成功？很值得研究。我曾经讲过，水浒的故事发生在山东，它为什么没发生在江苏、浙江、上海？我讲这个问题，主要想说明山东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其次是山东人民有血性，勇敢、有牺牲精神，铸就了武装起义的成功。而且，这 135 支游击队按地区归并，史称十大抗日武装起义。应该说是中国抗战史上的奇迹。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省发生过规模这么大，数量这么多的武装起义。后来在党中央的指示下，把游击队整编，成立了八路军山东纵队。这说明了山东人民在民族危亡之际，在党的领导下，开展了武装斗争，高举抗日的旗帜，用血肉之躯筑起一个新的长城，我认为，这是沂蒙精神的重要内容。

在历史上，曾经将 1938 年确定山东抗战元年，山东八路军的成立日被确定 为 1938 年 1 月 1 日，它是徂徕山抗日武装起义的日期，徂徕山起义是中共山东省委直接领导的。沂蒙精神源于山东抗战，我们可以认为，沂蒙精神是和山东八路军同时产生的。山东八路军的成立，就是沂蒙精神的起源，如果我们再进一步的推论，它有没有出生日期呢？如果说有，沂蒙精神的诞生日期就是 1938 年 1 月 1 日。因为它是和山东八路军的成立共存的，是不可能分割的。因为山东八路军就代表着沂蒙精神，山东八路军和全山东人民的抗日武装起义，就是沂蒙精神的重要内容。这是我关于沂蒙精神起源的一个观点。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群众路线是沂蒙精神的重要内容。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南京没有党的领导，党组织都被破坏了，所以它不能组织人民进行有效的抵抗，人民只能任人宰割，30 万人不幸遇难。但是在山东则不同，山东的共产党组织把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建立了各种群众团体，顽强抗战，并且教育老百姓，建立了很多抗战学校，抗大一分校就是其中之一，教育老百姓，团结老百姓。因为我们的军队必须要有文化，我们的老百姓也要有文化，只有有文化，懂得抗战的道理，我们才能够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同时，我们又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这个民主政权是执政为民的。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一切以人民为中心”是一脉相承的，这是沂蒙精神的重要的内涵和宗旨。 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保护抗日民主政权，我们牺牲了成千上万的烈士，特别是八路军烈士。大家都知道河北有狼牙山五壮士，但是在山东，我最想谈的是，沂蒙山上七十二崮的战斗故事。在七十二崮上发生了多少激烈的战斗？我仅知道就有：和尚崮、对崮山、歪头崮、苏家崮、太皇崮、岱崮山上都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在这些崮上，我们牺牲了多少勇士？有 100 多个八路军战士跳崖跳崮。它显示的是一种“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宁死不做日军的俘虏。”的英雄气概，视死如归。我觉得令人遗憾的是，这些跳崖跳崮的八路军勇士和相关史实材料至今没有被整理出来。我们的宣传工作做得很不够，沂蒙山的人民有多少知道这些英勇献身的八路军勇士？全山东的人民有多少人知道？全中国人民有多少人知道山东在抗战的时候发生过 100 多个八路军战士跳崖、跳崮的壮举？我认为这也是沂蒙精神的重要内容。所以，我非常赞成习总书记讲的话，“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呼吁我们大学和研究 机构能不能组织力量去把这个 100 多个八路军勇士壮烈殉国的事迹挖掘出来、宣传出去，让全中国人民知道。“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我为此呼吁过很多年，我们不做这项工作，愧对革命英烈啊！     

我再简单地谈谈抗大一分校。其实，从山东抗战开始，中共山东省委就不断地向中央要干部，首先要的是军队干部，有一、四方面军的红军干部，有陕北红军干部，还有很多的党政方面的干部。这些干部来自五湖四海，那时真的是多多益善。但是，随着我们山东抗日民主政权的建立，在全山东的根据地遍地开花的时候，我们依然感到干部不够用，因此我们的抗大一分校就为抗日根据地的建设培养了大量的人才，解决了根据地的需要。如果再进一步的说，我们山东抗日根据地所建的学校为新中国的成立和新中国的建设，立下了卓越的功勋。

1945 年 9 月，抗战结束。按照中央的指示，罗荣桓带领山东八路军主力部 队去了东北，有 6 万多人，全部都是主力。还有一部分是地方干部，有七八千人，他们用山东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经验，到东北去建立根据地。这才有了后面的辽沈、平津战役的胜利。当时，黄克诚讲过，我们到了东北以后是“七 无”：无吃、无穿、无武器，无群众，无根据地，无医、无药。 所以，这些来自山东的干部，应该说是把山东建政的经验带到了东北，使东北根据地得以迅 速建立，这个历史功绩不能被埋没！

三大战役结束以后， “三野”和“四野”南下解放全中国。这时党中央来电，让山东组织三到五万名干部南下，接收政权。我们从山东源源不断的派出大批的干部，迅速地接收政权，巩固政权。不是说别的解放区没有，而是山东的最多。以后，随着战争的推进，我们的支前队伍也留下来了，我们支前队伍，不是简单的农民推着小推车就去了，那完全是有组织的，是县委书记带队，按照连队的建制——班排连。这样一直推，我们解放哪个城市，支前就推到哪里，甚至很多支前的人就留在当地接收政权了。所以当时流传说，浙江的官话是山东话，上海也有不少山东干部。我们南下的山东干部，最后形成了一个历史现象——天南地北山东人。过去，我们山东人只是闯关东，但是，随着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发展，山东的部队和地方干部走向全国，在军事上，在接收政权上、在政权建设上、在建设新中国上，都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当山东人跟随解放军走遍全中国时，他们带着什么精神去工作？他们带的是沂蒙精神。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把沂蒙精神传遍全中国了。这些山东人，都是当时在山东这块根据地上，在山东抗战建立的学校培养出来的，并且在山东实践过、有工作经验的人。抗战初期是山东请中央派干部，到了解放战争后期，是山东大量地向全中国输送干部，这是山东抗大一分校培养干部的历史证明。毛泽东同志说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山东培养的这些干部为建立和建设新中国所作出的贡献是非常了不起的，我们应该牢记他们，他们是在全中国践行和传播沂蒙精神的第一代人。 

我们今天讲沂蒙精神，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习近平总书记讲要以人民为中心，一切为人民，一切依靠人民。要实现“民富国强”的初心，就需要以当年老八路、解放军和山东老百姓共同铸就的沂蒙精神为基石，建设强大的中国和让中国更伟大。 

战争年代，沂蒙精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新时代依然需要沂蒙精神继续发挥引领作用、再创辉煌。 

【作者系黎玉（曾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之子、北京八路军山东抗日根据地研究会副会长。本文是作者在临沂大学举办的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沂蒙精神重要讲话暨纪念抗大一分校成立 80 周年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