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我们一家三口人,到了曲靖。一下火车,我就蒙圈了,记忆中的曲靖荡然无存,一点也不认不出来,叫了张出租车说到军分区招待所,司机说是不是大转弯的长城宾馆,我听说是大转弯就说:对!
故地重游,特别是与夫人和女儿一同,则有着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别样感觉。
到了曲靖看到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好容易才从依稀的辨识中找到大致的方位。
到分区门口,没有什么熟人可联系的,于是将我的身份证交给卫兵,当然我知道卫兵是决定不了的,就向他说明来意并建议向值班室汇报,就说我是从四川过来的,我的父亲曾经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曲靖军分区的司令员,我是在这里出生和长大的,父亲离休我们才回四川的,这次乘春节假期我一家人想到我们曾经住的老地方去看一下。卫兵电话打了进去,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明白,我就叫卫兵将电话给我,我就同值班室的谈了起来。他也不好拒绝,只是说在节假日期间不方便接待, 没等他再多说,我立刻就怼过去:“不是节假日我怎能有时间从大老远的四川跑过来了。不放心,就叫个兵跟着我们好了。”值班的干部马上说,没必要,那么你们就自己去看吧。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人就进了分区大院。
▲我们在曲靖分区门口
旧地重游,睹物思人。我重走在旧时军分区大院内的老路上,如数家珍地向夫人和女儿介绍着现场情况,讲述着当年的生活情景,还有那时的我们家和小时候的我……
四
▲看望王小忙叔叔
▲唐家、岳家几姊妹
又一次重回是2013年的六月。
这一次的重回,缘于王小芒叔叔的一次电话,这次电话,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我想你们了”王小芒叔叔的这一句话,顿时让我泪流满面。
同时也让我意识到,老的一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次的重回是我们家出动人数最多的一次。两个姐姐、小妹和我。在去的路上我们想了许多,想到了已经故去的唐叔叔,由唐叔叔想到这次要看望的王叔叔。同时也为多年没有看望他老人家而感到自责。回去!再不回去,此生将会留下无尽地遗憾。
▲几姊妹在曲靖分区门口
在军分区的门口,还是像以前那样,例行通报。走过了程序,我们进到了大院,首先进入我们眼帘的是那棵俱乐部门前的桉树,只是岁月桑苍,这颗老桉树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青茂,低垂着的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端立在那里,虽然叶子被烈日晒得奄瘪气息,但树干依然还是那样的挺立。不知是我们长大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感觉大院、房子似乎好像都变小了,不像原来那样高大宽敞,尤其是爸爸那栋办公楼。
军人俱乐部还在,这可是我们当年最喜欢去的地方,每次放电影和看演出,我们都早早地去占据位子。
原来的房子所剩无几,但俱乐部旁边的篮球场还在,当年分区的两支球队“尖兵”和“星火”在当时曲靖专区篮球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强队,就是在分区的这个球场上“内讧”,也是各有胜负,平分秋色。爸爸和分区的“头头们”也时常出现在观战的行列中,为双方加油鼓劲。
我们离开分区时的住房大都已经拆了。还好,几年前我和玉英回大院看见过的我们曾经住过房子还在,虽已破旧,但这是我们最想看到的,我们谓之的“故居”。
在这里,当年的生活情景就像过电影般的在我们眼前浮现,记忆的闸门再一次被打开。那时由于父亲在曲靖的任职时间较长,且又任地委常委。在不大的曲靖城几乎无人不晓,说到“老司令员”众人便知,这是父亲的“专指”。妈妈当年骑的鲜红自行车是英国的进口,在整个曲靖城也仅此一张,相当于现在的“高级跑车”,成为曲靖城一道亮丽的风景,很打眼。几十年后,干休所的陈阿姨提起都还津津乐道。
面对熟悉的场景,小时候记忆中的各种事和段子都被重新唤醒,姊妹几个七嘴八舌的将各自对童年和大院的记忆如数家珍表述出来。他们曾经为怎样的小事而互相较劲、争吵、赌气、告状;当队长的哥哥在专区地直足球队是怎样的所向披靡;还有大姐小菊仙经常流鼻血止不住;二姐小健吃毒蘑菇中毒住进69医院;而我呢,常常是背着哥哥书包像个跟班似的跟着屁股后面,去看哥哥称霸打架,教训别人家的孩子;经常中午吃饭的时候挨打的孩子家长带着上门来告状,妈妈生气了,一碗饭就扣在哥哥头上。下午那孩子准是被哥哥报复式的一顿饱揍;在昆明安宁温泉看爸爸钓温水里的“非洲鲫鱼”和满山的“马牙石”;在昆明一家人照了全家福;爸爸的警卫 员每个都跟着学会了钓鱼;还有我们在陆良修飞机场一家人上阵敲碎石,夺得“劳动光荣”的牌匾;分区门口的大操场拆了铁路改成体育场时常去看比赛;全家人上寥廓山参加改天换地的修梯田……
▲全家福(1966年春 昆明)
为了看望当年更多的爸爸、妈妈的老战友、老部下、老熟人。我们来到了曲靖军分区的干休所,在所里的政委办公室,我们几姊妹对政委讲:希望看看干休所还有当年多少老人,熟悉当年的情况的人。我们想看望一下。政委将所里的政工干事叫来,一起帮着寻找那个年代的人,找了半天,那个干事说可能原来的干部组织科吴科长还应该认识,就带我们到他家。吴叔叔不在家,他的孙子去外面去找了,我一看挂在他家客厅墙上的照片,立马就认出来了,是当年分区的老干部组织科的科长。而且,爸爸去世时,是他和分区的王副政委代表曲靖军分区到达州去参加追悼大会和祭奠活动的。
▲和吴叔叔在一起
我们几姊妹正商量着看吴叔叔是否还能认出我们,结果一见面,吴叔叔立刻就认出了我们,一进门 我和吴叔叔就指着这是“小弟”、“小健”、“小菊仙”、“小妹”的叫开了。
我问还认识我吗?“当然认识,你是老司令员的小儿子!”。此时的我不由地想到,怎么说我们一家人离开曲靖分区也有近四五十年了。而父亲去世也有三十多年,我们也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长到了快退休的年纪,老人们还能记得,真是难能可贵,这里有父亲与他们之间多少的情份在里面。
我们还见到了好多年后的,也不知道是第几任的接任分区的司令员,他也退下来了,住在曲靖地委的干休所里。
………
在分区大院的这些天,我们齐聚一起,谈论着当年那些事。他们深情地谈到了父亲的工作严谨、雷厉风行的作风,也谈到了父亲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品质,深得广大干部战士的爱戴。不难看出,从他们一声声“老司令员”这个父亲专属的称谓中,就可看到对父亲的尊敬和崇拜之意。他们还谈到母亲的明事理、识大局,一辈子都是听组织的话的。当兵时听从组织安排,减轻人民负担,退役到曲靖的贸易公司;上班时服从上级指示,给国家排忧解难,退职回家当家属;分区办军人服务社缺人,就到服务社站柜台。
大院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父亲对我们几姊妹的要求严格,大家都提起当年我们家的家教的严厉在分区出了名的。父亲母亲从来都要求我们以身作则,决不准搞特殊化,生活上要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甚至在一些地方还要严厉。在学校里都是高标准要求,没有什么借口可以降低要求标准的。那时候哥哥是家里的宝贝,大家都宠着他。但是哥哥却是出奇的调皮,常常惹是生非。
这里又引出一个悖论,一般在部队大院里的“孩子王”,往往都是一号首长的孩子。
因此,哥哥在大院里虽然惹事最多,但也是挨打的最多的一个,堪称为禁闭室里的常客。总之父亲经常告诫我们,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他常说他从小也是一个苦孩子,如果没有共产党,他早就不在了。父亲现在的职位是党和组织交给他的任务和职责,如果那个拿着“老司令员”招牌去作威作福,我就打断的腿。
父亲还要求我们,对待下级的家属、子女,要懂得尊重,要平等对待,不能攀比,讲虚荣,革命工作什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的。从那以后,我们兄妹几个在世界观的认识上也悄然地发生了变化。哥哥不在调皮,言行也有所收敛。
、父亲身体力行、潜移默化的教诲,如润物细无声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以致形成我们都有着这样的一种概念:我们虽是在部队大院里出生长大的孩子,但我们还是普普通通的人,要说不同,那就是部队的孩子要有言行必果,敢于担当;每做一件事,哪怕是很小的事,都要努力去做好。 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家风,即正直、努力、向上。而单纯、负责、守纪奋进则是父亲早已给我们留下的印记,永远不变。
部队大院,一个特殊的地方,是我们的父辈战斗、工作、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们出生、成长的最初的地方。
在这里,我们同新中国大厦建设同步,一起亲身经历了新中国的最初地成长期,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地生长。
我们儿时的梦在这里起飞,大礼堂楼上大喇叭放出的军号声是我们的准点报时;大院电影场引人入胜的战斗故事里的英雄人物,都是我们做人样板;绿军装是我们眼中最美的色彩和时装;嘹亮军歌是我们心中最美的音符;军帽和军挎包是我们的标配;军人的尊严和威严是我们从小灌输、养成;令行禁止的铁的纪律是我们的行动标准;所向无敌的部队作风从小就浸入我们的骨髓;可以说,大院长大的巾帼和须眉都不是等闲之辈!
魂牵梦萦,永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