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莱芜常庄据点存否问题考证
秦克铸
多则史志资料言之凿凿:抗日战争时期,莱芜常庄是有日伪军据点的,而且设立时间最迟在1941年春。
1、中共泰安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历史的控诉:侵华日军在泰安的暴行及日伪军据点分布调查》(济南出版社,1993.12,)第345页“莱芜县日伪军据点分布调查”之“综述”部分记载,“至1941年春,敌在泰莱公路莱芜境内,先后安设了马家庙、鲁西、嘶马河、何官庄等据点;在章莱公路莱芜境内,先后安设了娘娘庙、上游、雪野、南岭子、青石桥、枣园、下水河、口镇、芹村等据点和碉堡;在博莱公路沿线莱芜境内,安设了青石关、和庄、常庄、苗山、孝义等据点;在莱新公路沿线莱芜境内先后安设了安仙、南冶、颜庄等据点。日军还在泰莱公路北侧挖了一道50多华里长,宽、深各4米的封锁沟;在博莱、章莱公路山区段筑起80余华里长的遮断墙,墙外挖壕,设铁丝网,严密封锁抗日军民的活动。”
2、中共莱芜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中共莱芜党史简编(1926-1949)》(山东大学出版社,1993.02)第120页“我根据地被敌人分割、包围,抗日战争进人艰苦时期”记载,“至1941年春,泰莱公路莱芜段,先后安了马家庙、鲁西、嘶马河等据点;莱新公路沿线莱芜段,先后安了安仙、南冶、颜庄等据点;章莱公路沿线莱芜段,先后安了娘娘庙、上游、雪野、口镇等据点;博莱公路沿线莱芜段,先后安了和庄、常庄、苗山等据点。敌人还在泰莱公路北侧,挖了50多华里长的封锁沟。在博莱、章莱公路沿线修了遮断墙。另外,西北山区的大王庄,以及寨里、水北、汶河以南的牛王泉等大村镇也都安了据点。这些据点,将我根据地分割分成‘豆腐块’,基本上形成了被包围、封锁的局面。”
3、中共莱芜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中共莱芜党史简编(1926-1949)》(山东大学出版社,1993.02)第140页记载,“(1942年)10月17日,吉山战斗以后,敌人把‘蚕食’伪化政策,很快由莱北扩展到莱东(原来只常庄、和庄有据点)。12月,敌人即在响水湾等地增设了据点,开始全面推行‘蚕食’一伪化政策。1943年1月,敌人开始大规模的‘扫荡’、‘蚕食’莲花山区。至此,敌人对整个莱芜大地‘蚕食’伪化的计划实现了。”
4、还有一部文学作品,多次提到泰山区的“常庄、颜庄据点”,这就是乔建元著的《敌工部长》(中原农民出版社,1992.12)。如第426页,“辛宇光又向大家扫视了一遍,说:‘从常庄、颜庄两据点撤走后,我们这三个据点,远离其他据点,已完全处在抗日军民的包围之中。现在崔玉明兵临城下,我们那是他的对手!龟田那么大的兵力,在全县按了那么多据点,被崔玉明闹腾了这两年,这局面还不又变了过去,据点打的打了,撤的撤了,除了原来的铁路沿线之外,还有多少据点呢?不多了。崔玉明找上谁,谁都难以招架。就是龟田所在的泰安、小林所在的夏镇,尽管拥有重兵,他们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这小小的李家庄据点怎能挡得住他们?我们根本不是崔玉明的对手!我们要是对抗,今夜我们就很难脱出他们之手! ’”但毕竟这是一部文学作品,不能作为常庄据点存否的凭证。
特别感谢《莱东抗战》(莱芜常庄村主办)主编张新同志在百忙中微信回复笔者的疑问。张新同志介绍:抗日战争时期,常庄村没有日伪军设立的据点,所谓“常庄据点”,应该是指1942年底开始建的炮楼。响水湾、东山燕子顶、石湾挡墙这三个地方有据点(炮楼或碉堡),但因为武工队的偷袭和人民的磨洋工,白天建、晚上拆,前后持续不到一年就撤了。
研究互联网上的莱芜常庄村介绍材料,笔者隐约感到,所谓的“常庄据点”极有可能就是指“响水湾据点”。张新同志也认为所谓“常庄据点”很有可能说的是响水湾据点。
中国地名网之“ 中国地名查询”关于莱芜“常庄村”的介绍有如下文字,“勤劳勇敢的常庄人保家卫国的意志坚不可摧。清末匪患猛烈,民不堪其苦。由庄主段相臣、赵连珠组织,沿村四周筑墙防匪名曰‘围子墙’。围墙里外由巨石砌成,中间夯土,高二丈余,厚达3米。日夜由村民在围墙上把守,围墙四周分别留有东西南北四门并设有南北角门。平时只开角门,以利出入,门板厚达四寸有余。在各门之间,还筑有炮楼,由村民守护。遇有敌患,寨门紧闭,村民在围墙上严守。鸟枪、土炮、抬炮等武器发挥着重要作用,敌匪不敢贸然来犯,邻村村民曾多次来常庄避难。今围墙的遗迹仍然存在。日寇侵华期间,曾想利用围墙之固,在上安设碉堡,村民奋起抗争,使日寇难以如愿只好在响水湾设立据点。1943年二月初五,日寇在常庄制造了灭绝人寰的‘常庄集血案’,更激起人们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当地老百姓和连防民兵积极配合八路军作战,使据点里的鬼子始终没能站住脚,于第二年撤走。”这段记载说明,日寇侵华期间,确实曾想在常庄安设碉堡,但由于村民奋起抗争,使日寇难以如愿,最后只好在响水湾设立据点。也就是说,日寇在常庄安设据点的企图并没有实现,所谓“常庄据点”可能就是指附近的响水湾据点。
常庄附近除了响水湾据点以外,还有一座“东山碉堡”。“常庄据点”是否是指常庄乡的“东山碉堡”呢?
中共泰安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历史的控诉:侵华日军在泰安的暴行及日伪军据点分布调查》(济南出版社,1993.12)第351-352页“莱芜县日伪军主要军事据点、碉堡分布一览表”记载,抗日战争时期,有一处常庄乡“东山碉堡”,建立于1943.1,驻扎伪军12人,1943.9撤离。
关于这座碉堡,笔者查到两则资料:
1、山东省莱芜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莱芜市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12)第1038页李力修“莱芜县抗日战争时期工作情况总结”记载,“在响水湾东山的泉子峪顶,有一个炮楼子,这里住着伪军一个班,伪班长吕玉山是被我们掌握的,每五天武工队便去给他上次课,敌伪动态他经常报告我们。”第1039页记载,“莱东常庄区泉子峪炮楼,伪军有一姓曹的班长,我们经常向他进行喊话教育,被我争取来三个,其余即跑了。”
2、中共莱芜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中共莱芜党史简编(1926-1949)》(山东大学出版社,1993.02)第187页“向伪军政人员开展攻心战”记载,“1943年8月,驻莱东郑王庄吴化文部某连机枪班,10多名伪军向四支队投诚。莱北香山区温家庄有个碉堡,我区中队经常对他们进行喊话教育,36名伪军全被瓦解。莱东常庄区泉子峪炮楼驻11名伪军,被争取过来了3人,其余全都跑掉。”
综上所述,抗日战争时期,莱芜的常庄村并没有日寇安设的据点,所谓的“常庄据点”极有可能就是指响水湾据点。另外,常庄东山也没有碉堡或炮楼,所谓“常庄乡东山碉堡”是指响水湾东山泉子峪顶上的“泉子峪炮楼”或“东山炮楼”,该炮楼应该是响水湾据点的前哨,其建立时间应该在响水湾据点建立不久,即1942年冬,或11月到1943年1月之间,其兵力配置情况为伪军1个班,大约11-12人。由于地处根据地中心,该炮楼从建立之日起,即处在八路军、民兵、根据地群众的包围之中,基本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大约在1943年8-9月间,该炮楼即在我强大的政治攻势下被迫撤离。
南沙井村周围日伪军据点建撤时间考证结束语:
因为参与《南沙井村志》撰修,笔者对故乡附近(二十华里内的)的日伪军据点(蛟龙、朱家庄、洪山口、北博山、辰巳山、下庄、上庄、南博山、青杨杭,中石马或黄家庄、西石马、淄井、和庄、青石关、苗山、常庄、响水湾等)产生了强烈的、弄清其来龙去脉的冲动,于是也就有了对这些据点建撤时间进行考证的这一组文章或资料。通过考证,有的已经清清楚楚,也有的拨云见雾,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另,在考证过程中,笔者明显感觉到,许多文史资料,包括许多老同志的回忆录都将日伪军的炮楼、碉堡与据点混为一谈,统称之为“据点”。实际上,侵华日军的据点与孤立存在的炮楼、碉堡还是有区别的。或者说,孤立存在的炮楼、碉堡并不能称之为“据点”。
抗日战争时期的日伪军据点属于小型军事基地,是日伪军作战行动凭借的军事重地,一般都驻扎有较多的日伪军兵力,修建有比较坚固的工事,囤积、储备有比较充足的作战物资,可以进行独立地防守,也可以派出小股日伪军进行“清剿”作战,故其占地面积都比较大,除了拥有一个或数个炮楼、碉堡用于警戒、放哨以外,往往还有许多其它军事设施,如兵营、仓库和食堂等等,通常修建在有较大战略意义的“治安区”(我们称之为敌占区)内的重要城镇、村庄、高地或交通枢纽等,有从公路上的电线杆上接通的电源,也有自备的小型汽油发电机,外围往往还有一些战术性的防御设施,如壕沟、铁丝网、吊桥等。没有攻坚武器,是很难攻取的。在笔者考证的这些“据点”中,能称得上据点的恐怕只有蛟龙、北博山、下庄、上庄、青杨杭、中石马、西石马、和庄、苗山、响水湾,而朱家庄、洪山口、辰巳山、淄井、下庄东山、南博山、响水湾东山,则属于孤立存在的炮楼或碉堡。
很多史志资料中,还将炮楼与碉堡混淆了。实际上,两者也还是有区别的。
炮楼是突出于地面的高、细、瘦型的防御建筑,一般为圆形或方形,里面有楼梯直通顶部,内部空间比较狭小,有的位于据点内,是据点设施的一部分,也有的孤立建筑在据点附近的制高点上,相当于据点的附属设施,是从据点伸出的触角,是据点的前哨、耳目。炮楼有不同的等级,不同登记的炮楼建筑标准、兵力配置是不同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文史资料选辑(第3辑)》(山东人民出版社,1982.05)第154页蒋瑞霖“日伪修筑淄博矿区遮断线的经过”介绍“遮断线”上的炮楼时回忆,“遮断线”上的“炮楼计分三等,统为圆形。一等炮楼高十至十二米,墙厚一米半,内直径五米,共分三层,每层各设机枪眼,上层架重机枪、钢炮、探照灯,周围掘防护沟,深五米,壕外架设电网,高三米,作防护炮楼之用。二等炮楼高六米,厚一米,内直径四米,分两层,防护设备同上。三等炮楼高五米,厚半米,内直径三米,防护设备除周围电网改用鹿寨外,其余同上。”炮楼的四面都有瞭望口和射击口,易守难攻。因为炮楼的自身高度比较高,通常比较明显,老远就可以看见。因为高的原因,它控制的范围通常也比较大。炮楼的主要功能局限于少量驻军、监测监视、传递信息、封锁与防御。通常会配备重火力。炮楼常修建于据点附近的制高点,用于扼守重要交通线,对附近较大范围地区进行监视、封锁。孤立存在的炮楼,由于内部空间狭小,驻扎兵力有限,一般不参与“清剿”作战,且大部分条件比较简陋,只有少量伪军驻扎或者是几个鬼子率领一帮伪军驻扎,这样的炮楼没有探照灯,照明用电多数配备戛斯手提灯。如果说据点具有“永备”性质,孤立的炮楼则属于“临时”性质的防御设施。淄井、朱家庄、洪山口、辰巳山、南博山的所谓“据点”应该都是炮楼。
碉堡是军事上防守用的坚固建筑物,多用砖、石、钢筋混凝土等建成,属于地面上的矮、粗、胖型的防御建筑,常常完全或部分埋在地下,以防御炮火,并作为自卫基地。碉堡通常只有一层,一般只在某一个方向上设有瞭望口和射击口,也有环形碉堡,四周都有瞭望口和射击口。通常只具有对小范围地段、路段进行监视、封锁、防御的作用。因为比较低矮,其控制的范围一般比较小,不太容易被发现,甚至有些还刻意伪装成不易被发现的暗堡。有的碉堡本身就是据点内的防御设施,也有的碉堡孤立存在于距离据点比较远的地方,用于监视、封锁重要地段、路段,通常会配备重火力。与孤立存在的炮楼一样,由于内部空间狭小,驻扎兵力有限,一般不参与“清剿”作战,且大部分条件比较简陋,只有少量伪军驻扎或者是几个鬼子率领一帮伪军驻扎。这样的碉堡也没有探照灯,照明用电多数配备戛斯手提灯。下庄东山曾经有一座碉堡。
如果说据点具有“永备”性质,那么孤立的炮楼、碉堡则属于“临时”性质的防御设施。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通常,据点之间是由炮楼、碉堡联系、分割的。山东省莱芜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莱芜市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12)第1032页李力修“莱芜县抗日战争时期工作情况总结”记载,“截止四二年底,只莱芜一县(按现时大县计算,包括当时新甫一部,博莱一部和淄川一部)即有鬼子据点五十三个,伪军据点四十七个,会门据点(实即伪军)十九个,共一百一十九个。碉堡,据不完全的统计共一百七十九个。这些据点群和碉堡网,星罗棋布的散置在纵横交织的公路沟墙之间,把我解放区分割成了豆腐块,中间空隙平均在五里上下,最大的空隙也不过十里。……莱东从见马庄(敌据点)到口镇(敌据点)三十里中间有一个据点,八个碉堡,合计共十一个,平均二点九里一个;常文一带则平均一点五里一个;从苗山到徐家店平均二点五里一个……。在根据地形势逆转的情况下,我军队和干部,遭受了较大损失。”
抗日战争时期,日伪军在一个地方建立据点后,很快会派出部分兵力在附近各交通要道、制高点上修建炮楼或碉堡,驻扎少量伪军和鬼子,很多时候只驻扎伪军,中心据点的日军会在白天定时派出鬼子兵监督、巡查,但一般不在炮楼或碉堡里过夜。这类炮楼或碉堡的作用就是作为中心据点的前哨或耳目。
抗日战争时期,日伪军对我根据地的蚕食,往往是一波一波进行的。战争起初,是占领各地区的中心城市、交通要道、重要矿区,并在这些地方建立据点,接着在据点附近、交通要道及其附近制高点上设立炮楼或碉堡。随着战争的继续,日伪军会逐步向根据地推进,即所谓“蚕食”,直至最后全部占领我根据地,变“非治安区”(根据地、游击区)为“治安区”(敌占区)。鬼子对泰山区根据地的“蚕食”就是这样的。1939年-1940年,鬼子在东面博沂公路沿线的蛟龙、朱家庄、洪山口、北博山、辰巳山,北面博莱公路北线的西石马、和庄、青石关,西面的莱城、雪野、口镇建立据点。1941年,北面的淄井、中石马,西面的东见马、苗山,南面的颜庄、辛庄、宝台也建立了据点。1942年上半年,东面的南博山,南面的铁车、旋车沟,西面的槐树岭、高上坡、铜锅子也安上了据点或炮楼、碉堡。1942年冬,地处泰山区根据地核心地带的响水湾、常庄一带安设据点、炮楼、碉堡。1943年,东面的日伪军在上庄、下庄、青杨杭建立据点。整个泰山区根据地彻底沦陷。
随着战争的进展,日伪军开始收缩兵力,实行重点防御,深入根据地的相对孤立的炮楼、碉堡会首先被攻取,然后是地处根据地中心地带的据点,最后是中心城市、交通要道上的据点、炮楼、碉堡。在泰山区根据地,最先被攻取、或被迫撤离的是那些深入我根据地的孤立的炮楼、碉堡。1943年,泰山区根据地核心区东面的上庄,西面的高上坡、铜锅子、槐树岭,南面的颜庄、辛庄相继被攻取或迫撤。1944年,深入根据地的据点响水湾、铁车、宝台、旋车沟、青杨杭、南博山、下庄、辰巳山、淄井、苗山西岭、青石关等,被攻取或迫撤。抗战胜利前后,莱城、口镇、雪野、东见马、和庄、北博山、洪山口、朱家庄、蛟龙、中石马、西石马等,才被攻取。所以,日伪军据点、炮楼、碉堡的建撤,都是一波一波进行的,实际上是战争进程中敌我消长的反应。
在就要结束这组文章的时候,想到了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关于南沙井村附近日伪军据点建撤时间的考证,都是通过查阅各种史志资料进行的,除了淄井炮楼遗址外,笔者并没有到各据点所在地进行实地访问、考察,这是很大的缺憾。“纸上谈兵”的研究方法很难保证研究结论的科学性,这也为笔者今后的据点考证工作指明了方向——到实地去访问健在的老人,去考察据点的遗迹。这将成为笔者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目标。
在这组考证文章写作中,得到了《莱东抗战》编辑部主编张新同志、原博山二中教师黄淑庆同志、博山区教体局赵欣庆同志、淄博师专尹洪波同志的岳父洪山口村老人崔奉忠同志等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