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彻底粉碎敌人的阴谋，决定在除夕这天突破临津江，重重地打击美军。在这一战役中，上级把突破临津江主要方向的任务交给了我们师。
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是严重的。右翼团的突击地带江水湍急，部队必须在敌人火力下，忍受严寒，蹚过宽达二百公尺的冰块撞击的江水。左翼团的突击地带江水虽已封冻，但江面宽有三百公尺，敌人在沙滩上敷满了地雷，江南岸的悬崖陡壁有三丈多高，部队要冒着炮火冲过江面，攀登悬崖。战斗的残酷激烈是可以想象到的。
完成这样艰巨的突破任务，必须进行复杂而细致的准备工作。
在战斗之前，当我到左翼团检查准备工作时，看到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梯子、麻绳、稻草、勾雷杆、草鞋、水袜、猪油等各式各类爬山、防寒、防滑的器材。他们日夜在山谷里冒着严寒练习爬山、滑冰。夜晚一趟又一趟地潜行到临津江上侦察江水封冻的情形。一个战士还巧妙地迷惑住敌人，在江面上敲下一块厚厚的冰扛了回来，大家都把这些冰块当宝贝一样观察研究。从这样周全的准备工作和战斗情绪中，我直感到在我们战士面前，天大的困难也阻挡不了他们前进。
三十日夜间，部队悄悄地进至临津江边，经过一夜的紧张劳动，全部人马车炮都进入地下。第二天黎明，江边密密层层的交通壕已全部用冰块积雪伪装起来了，只见一片白皑皑的银装大地。
虽然部队隐蔽得很好，但我的精神仍非常紧张。在横宽一千五百公尺、纵深两千五百公尺的攻击阵地上屯兵上万人，要熬过一个整天而不被敌人发觉，要保证突击前的秘密和进攻的突然性，这是多么使人担心的事情啊!我和左翼团的指挥员坐在地下掩蔽部里，不断地看着表，我们虽然自己都有块准确的表，可是却互相问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时间真是难忍难熬!当我们清楚地看见对岸的敌人来回走动，对准我们瞭望、侦察，或是当敌人的飞机绕着临津江低飞盘旋的时候，我们总是一次一次地询问部队隐蔽情况，我不断地亲自给各营打电话：“千万不能烧火!任何人不能爬出来乱跳乱动，天气的确很冷，但是为了胜利，我们必须忍耐……”
中午，江上一片白雾茫茫，雪花纷飞，阵地又加上了一层天然伪装。我站在掩蔽部外边，让雪花打着我的脸颊，情不自禁地喊道：
“好啊!这多么好啊!敌人不容易察觉我们了!”
傍晚，师指挥所打来电话，我听见师长镇定的声音：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句话好像把我紧紧压缩着的心解放出来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是等着你的命令!”
师长告诉我，炮兵已经准备好了，通知我们准备观察。
在我和团长带着参谋跑出掩蔽部的同时，我们的炮兵突然开火了，掩蔽部有节奏地激剧地跳动起来。炮弹在头顶飞过，发出啸声，有如风暴。对岸立刻腾起一片火光和烟雾，战士们都跑出掩体，大声喊道：
“好啊!打得好啊!”
团长在观察所观察着：
“地雷打炸了!”
“突破口火力点摧毁了，一个……两个……三个……”
“哎，十七号敌人机枪还在射击……好哇!这一炮打得正准!”
我用电话向师指挥所报告，炮兵打得勇猛、准确，给步兵开辟了冲击的道路。
电话铃又急促地响了。师长告诉我：
“现在离冲击时间还有三分钟，你们做好准备!”
立刻，我们掩蔽部里十几部电话机、一部电台都忙起来了，我几乎是同时向各单位传达命令。我再一次问他们：
“你的部队现在进到什么位置了?”
“你们的突破口通路开辟了没有?”
各单位指挥员都是一个回答：
“一切完成，等待你的命令。”
他们的心情和我的是一样的。我告诉他们不要放下电话耳机。
十七点零三分，指挥所发出冲锋信号，三发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重机枪也对空交叉着发射了二百五十发红色曳光弹。
“现在发起冲锋!”
几乎与我放下话筒的同时，千百个战士跳出交通壕，呐喊着向江面冲去了。
我立刻走出掩蔽部，站在小山上观察这一声势浩大的冲击。黑黝黝的群山夹持着的临津江上，一片火光闪烁。红色曳光弹交叉构成的火网和敌人的炮弹轰然爆炸的火光，使我在夜幕降临之际，能够看到战士们端着枪，喊着向前猛跑。部队成楔形队列，在稠密的火网中笔直地对准预定的突破地段，迅速冲击前进。
左翼团政治委员，兄弟炮兵团参谋长都站在我的身边，大家严肃而沉默，谁也不想说一句话，全心倾注着眼前这伟大场面的每一变化——这决定战斗成败的一刻。
在这决定的时刻，我的心情是紧张的，但我也是满怀胜利信心的，因为我们进行了精心细致的战斗准备，我们巧妙地造成了攻击的突然性，我相信部队能够完成任务，这一仗一定能够打赢。
突然，在江南的沙滩上腾起一片火光和烟柱，左翼连的冲击地段上地雷爆炸了，我意识到，左翼连队为了争取整个战斗的胜利而付出了必要的代价。地雷一串连着一串，从北向南，迅速地爆炸着，我看见有人影倒下，但后面的人影并没有停止，仍然向前奔跑。
在一串串地雷迅速的轰响过后，可以看见人影在悬陡的敌岸下晃动，该是战士们在架梯了!突然，南岸上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紧接着，冲锋枪、手榴弹急骤地响起来，这是一梯队攀上敌岸，与敌展开了近战。左翼团政治委员兴致勃勃地向兄弟炮兵团参谋长道贺：
“伙计，行了!”
“突过去了!没有问题了!”我几乎是在喊。
经过短促的激战，南岸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我心里像打开了一扇亮窗。我立刻跑进掩蔽部，用电话向师长报告：
“我们已占领南岸敌人第一道堑壕!……”
（原题目《在新年攻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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