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追忆我的父亲母亲

梁湖秋月 发表于2016-07-25 10:54:36
  我的父亲一九一六年八月出生于江苏省泗洪县重岗乡上梁村(解放前属安徽省泗县)一个贫穷农民家庭。泗洪为淮河故道,又邻近洪泽湖,十年九涝,百姓生活异常贫困苦不堪言。因贫病交加,父母早逝,他是家中长子,下有一弟两妹,兄弟姊妹随寡居的婶娘生活。父亲自小务农目不识丁,秉性耿直爱打抱不平。一九三八年夏,在地主家当长工的父亲失手打破一个往地头送水的陶罐,受到地主一顿责骂气愤难忍,邀上正在地头干活同为长工的众乡亲,没来得及与年轻的妻子和一岁多的女儿告别,匆匆忙忙领着这十几个人投奔共产党领导的当地抗日武装,后编入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三旅六八五团即八路军苏鲁豫支队,该支队一九四0年改编为新四军三师。当时的苏北是新四军的主要根据地,但大多城镇为日伪占领,专与新四军闹磨擦的国民党军韩德勤部也驻扎在此,还有许多自卫军游击队割据一方,敌我友多方犬牙交错,局势复杂,战斗频发。来到咱们穷人的部队,看到的是官兵平等,受到为老百姓扛枪、为穷人打仗的教育,父亲认定一条道不回头。在与日伪军战斗中他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勇敢不惜命,第二年便当上班长。有次连队被鬼子包围在一个村子,他们班留下掩护连队突围,边打边退,最后退到一处地主院落顽强抵抗,鬼子用迫击炮轰、放火烧,就是没攻进去。一直坚持到太阳下山,他带着剩下的战友趁着黑夜从水沟钻进庄稼地突围出来。几天后他们找回连队,连长损导员抱着他大哭,说是以为他们全牺牲了,追悼会都开过了。这次战斗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严峻的局势、激烈的战斗,部队经常减员加之驻无定所,他们同去参军的老乡也有负伤掉队的、打散了找不到部队的、甚至个别人开了小差,部队几次派他带上人去把这些人又找回来。
    八年抗日战争艰苦卓绝,在血与火的惨烈岁月,从枪林弹雨一路走来,多少战友就倒在身边,他们村一块参军的有人负伤有人牺牲,牺牲的人中就有曾经掉队回家后又被他找回去的战友,他也两次负伤,一次是伤在右小臂,一次是伤在喉部,差一点要了命。这期间,他先后在三师八旅二十四团、二十二团任班长排长副连长。抗战胜利后,新四军三师在师长黄克诚率领下来到东北,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二纵(后四野三十九军),他任副连长,随部参加了四保临江、三下江南、辽沈等战役,在怀德战役中他再次负重伤,炮弹炸伤左大腿,血流如注,担架上两条棉被浸透了血,经过抢救保住了命,但由于当时条件所限弹片没能全部取出,还有几小块弹片陪伴终身。四野百万大军入关,他任三十九军一一六师三四八团连长,平津战役时任副营长、代理营长。百万雄师横扫大江南北、三十九军所向披靡,衡宝战役、两广战役,红旗直插镇南关。完成广西剿匪任务后,一九五零年初三十九军回师武汉。时任湖北省委书记的李先念向林彪请求部队支援地方政权建设,林总一声令下,驻湖北河南的三十八军、三十九军一大批团营连级干部转业到湖北省公安厅。父亲就是这批转业安排到省公安厅氷上公安总队,稍事培训后分配到梁子湖水上公安分局任治安科科长.到职后便请假回藉探亲。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么些年家中会是什么样他不敢想象,但是令他完全想不到的是,妻子因长期得不到他的消息误以为他已不在人世,生活窘迫不得不携女改嫁。可改嫁后丈夫又去世了,婶娘见状不忍便将她娘俩找回,与我父亲的弟弟成为一家。父亲探亲不得不面对这痛心而又难堪的情景,还有那些同去参军战友的家人,特别是牺牲战友的父母兄弟们来家问及亲人的哭诉令他悲怆十分。到全国解放及此后的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一同出去的十五个人活下来的只剩下三人。没住几天他便结束了探亲返回单位。此后二十多年他没再回过老家,直至他离休后的一九八四年才再次返回故乡。也就是这次回乡我们才从故乡一些健在的老人们口中得知,父亲参军后因作战勇猛在家乡人口中被称作“梁猛子”等往事。 

  我的母亲一九二七年冬出生于湖北鄂州梁子镇周家巷周家丝行,梁子镇地处浩瀚的梁子湖中,四面环水,岛上原居民多在汉口等地经商,家眷妇孺留居镇上。周姓人家是镇上名门,因祖上在汉口经营丝绸生意被镇上人称作周家丝行。但我母亲对家族历史知之甚少,是因为她十岁时父亲便过世,十六岁吋母亲又去世了,在外读书的她不得不辍学和年仅六岁的弟弟住在她三叔主理下的老宅相依为命。还是在二 o 一二年,得知舅舅于一个十分偶然的机遇从外地觅到周氏宗族家谱,赶紧复印,认真读后才对母亲家世了解一二。族谱修编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据族谱记载,母亲家族世代书香人家,祖父清朝上庠生、授朝议大夫四品顶戴。母亲的祖父生有六子,长子过继给二祖父,其他五子学业有成,分别在上海民生轮船公司、西安飞机修理厂、南京汉口等地从业。其父排行第二,毕业于日本东京经纬学校,回国后在汉口黄致诚商号任职,原配汉口李氏生一女,李氏所生女一直在汉口生活、就业;李氏去世娶江夏陈氏生二子一女,他们就是我的母亲和大舅二舅,大舅长我母亲十岁,小舅比我母亲小九岁,他们的父亲去世时大舅在汉口一店铺学徒。我母亲姐弟俩随母亲居住梁子镇周家巷。由于几兄弟都远在外地从业,母亲的父亲去世后镇上的老宅和乡下田地便由母亲的三叔管理。田产在湖对岸的乡下,雇用农民耕种。
    三叔原在汉口从业,家产农田交到他手中才回到镇上。一次,他用两箩筐银元为汉口一名伶赎身并娶回镇上让全镇人大为惊叹,但这女子不知是耐不住小镇的寂寞还是与三叔不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郁郁寡欢的三婶还是弃他而去。这件事竟令三叔性情大变,此后终身未娶。当然,族谱上不会记载这些,是镇上的老人口口相传津津乐道。这事发生在我母亲的父亲去世后其母尚还在世时,当时母亲的四婶也住在老宅,可妇人在严厉的家教之下对三叔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父母相继去世,家道中落,不得不寄人篱下。没多久,能用两箩筐银元慷慨大方为一名伶赎身的三叔却对自己的亲侄儿侄女吝啬刻薄起来。姐弟俩搬到湖对岸的乡下,与雇佣的农户住在一起下地劳作,不久,他又以一纸媒妁要将亲侄女强嫁外乡,母亲当然拒绝。好在这样的日子随着一九四九年五月人民解放军大军南下母亲走出家庭参加工作而终结,一九五0年水上公安分局在梁子岛组建她就受当地政府推荐成为一名户籍警。
   一九五一年父亲母亲结婚,第二年便有了我,接着又有了弟弟妹妹、有了我们家、有了我们这个温馨的大家庭。十多年前父亲母亲相继去世,可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谆谆教诲一直伴随着我们,在今天这个多元的社会我们恪守“堂堂正正做人、规规矩矩生活、认认真真工作、踏踏实实做事”的家训,都以此为座右铭规范自己。如今我也年过花甲,女儿也当妈妈了,外孙女两岁多了,我们才生养一个孩子却时常为她的读书上学、工作、婚姻、家庭等操劳得筋疲力尽,岁月磨砺更使我深切感受到父母养育我们兄弟姐妹六人是多么的艰辛和不易,养育之恩深似海。又是一年清明时,敬爱的爸爸妈妈,儿子好想你们,你们在天堂好吗?

                                            于二○一四年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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