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红军朱郁(三)

勇鹏 发表于2016-07-25 14:45:40
父亲参加红军后,开始是在新兵营任三连副连长,经过短暂的训练,就被编入到红六军团50团2营6连任排长。50团是以少数主力红军骨干与地方武装合编新组建的。而后,红六军团又恢复了师的建制,50团隶属于17师。
父亲参加红军后,便经历了数次战斗。从1935年2月开始,国民党军向根据地发起了进攻。 3月20日,红军进至大庸以西的后坪地区设伏,父亲所在的50团受命扼守大庸通往永顺县城的鸡公垭高地,主力隐蔽在附近地区,计划以突然袭击的手段,歼灭渡过澧水的敌军。但这天午后天降大雨,越下越大,团长孙文清便和参谋长蒋连贵商议,误以为敌军不会急着过河,便把部队撤至阵地后侧15里的一个叫龙爪关的村寨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敌军先头部队两个团偷偷渡过澧水,并占领了鸡公垭高地。团长孙文清不顾一切的命令全团人马一次次地发起冲锋,结果都被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敌军增援的先头部队也进到了澧水东岸,50团见情况不妙,战至黄昏撤出了战斗,向永顺退去。这次战斗,50团人马,牺牲了许多。
4月14日,红军进至桑植县城西60里的陈家河地区。50团和51团埋伏在山坳密林中,向敌军发起了进攻,经过一天的激战,全歼敌军一个旅。陈家河一战,红军一扫前几战失利的阴云,士气大增。4月15日,又急行军90里,赶到永顺所属的一个小镇桃子溪。50团和51团奉命沿大路正面夜袭,分成几路冲进了集镇,经过2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将敌一个师部、一个旅部、一个整团和炮兵营全部歼灭,并缴获两门日本造的小炮(现陈列于北京军事博物馆)。
6月12日,肖克指挥红六军团主力全部赶到位于宣恩和来凤之间的忠堡地区设伏,阻击从来凤增援宣恩县城的敌军。14日清晨发起总攻,打得难解难分,最后与敌军展开白刃战,直到下午3时才结束战斗,共歼敌一个师部、一个旅和特务营,活捉了敌纵队司令张振汉。
从6月23日开始,红二、红六军团将龙山县城围困了40多天,但始终没有攻下来。在围困龙山的战斗中,父亲所在的50团留在龙山县招头寨镇保卫后方机关。7月27日,遭到增援龙山之敌的进攻,全团处于危急之中。根据贺龙指示,王震和17师师长苏杰带领部队从100里外赶到招头寨增援50团。苏杰师长亲自率领49团冲锋,腹部中弹,不幸牺牲。王震命令51团立即出击,并亲自带领侦察队冲锋,突然负伤,用担架抬着他回到了招头寨镇里治疗。次日清晨,天刚破晓,红军就全部撤出了招头寨。
父亲在反围剿作战中表现英勇,由六连指导员盛炳兰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很简单,做个党员就是要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一切为了穷苦的老百姓。
从1935年10月开始,国民党军对红军发动了新的围剿。为保存有生力量,不得不进行战略转移。11月19日,红六军团在桑植县瑞塔铺的枫树塔召开了突围誓师大会。当日晚,便和红二军团一起,踏上了战略转移的漫漫征程。当时大家都以为出去只是一次转移,不久还会回来,谁也没有料到,这次转移却演变成了长征。
父亲所在的17师被指令为先头部队,战士们穿着破旧的军装和草鞋,一路急行军,20日抢渡澧水,21日抢渡阮水,突破敌军两道封锁线,为全军杀开一条前进的通道。红军先后占领和控制了湘中广大地区。12月11日,从溆浦附近出发,经过连续的行军和打仗,渡过巫水,渡过清水江,在年底到达湖南芷江以西的冷水铺地区。战士们杀了许多土豪家的猪和鸡鸭,还举行了联欢会,高兴地在这里度过了1936年元旦。
从1月开始,红军先后占领了黔东广大地区。2月2日渡过乌江,3日占领了黔西县城,6日占领大定县城,9日占领毕节县城,开始了创建新根据地的斗争。建立政权,打土豪,分浮财,扩充红军。2月19日,17师赶到大定以西20里处的将军山,阻击国民党军队进攻毕节。师长刘转连(父亲的老首长,建国后曾任沈阳军区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亲自指挥。多年后,他回忆说:“敌先头部队进入50团阵地后,刹那间,上下冲锋号吹响了,顿时手榴弹的爆炸声,步枪、机枪、迫机炮声响成一片,团团硝烟夹着碎石、土块、树枝,伴着敌人的惨叫声腾空而起。敌军受到意外打击,惊慌失措,前拥后挤,队伍乱成一团。战士们如猛虎下山一样冲上山坡公路,与敌人短兵相接展开肉搏,长枪、大刀、匕首各显神通,直杀得敌人血肉横飞,抱头鼠窜。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就歼灭了敌人一个团。”将军山伏击战,打出了17师的威风,使敌人胆战心惊。父亲在这次战斗中,左手有3个手指被打伤,建国后被定为三等甲级残废。
2月27日,红军离开毕节,又踏上了转战的征程。3月4日进入乌蒙山区。战士们在寒风和细雨中忍着饥寒,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上绕来绕去,与国民党军追击部队兜圈子。把战士们都转的晕头转向,疲惫不堪。红六军团于22日进入云南宣威境内的来宾铺地区,17师驻在来宾铺的观音堂。23日清晨,17师面对敌军两个主力团,在小河北岸的山头摆好阵势,以少数部队开枪射击,边打边退,等敌人大股兵力经过开阔地带进入阵地前的山腰时,才发动全线反击。机枪、步枪一起开火,手榴弹一串串投入敌群,打得敌人弃尸遍野,仓皇溃退。午后,17师又冒着敌人的炮火冲过开阔地,多次冲上敌人占领的虎头山,占领了敌人南岸的一线阵地,激战5个小时,将敌打垮,四散而逃。至此,结束了历时近一个月,转战上千里的乌蒙山回旋战。
3月31日,红军离开盘县西行,于4月11日渡过普渡河, 25日进至丽江县城和石鼓镇渡口,经过3天3夜的抢渡,至28日黄昏,红军全部顺利渡过金沙江,把追敌远远地甩在了后头。29日开始翻越海拔5300米的哈巴雪山。战士们穿的都是单衣,越往上去气温越低,只好吃口辣椒。雪山上氧气稀薄,体力消耗大,但途中再累也不能休息。翻越雪山后,到达中甸县城。这里属藏族地区,事前战士们什么都不了解,语言不通,风俗不同,生活也不适应。5月9日,红六军团从中甸出发,一路上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大小雪山,14日抵达定乡,22日进抵稻城,6月4日到达甲洼,与红四方面军第32军胜利会师。6月9日进占理化县城,17日进抵瞻化县城,与红四方面军第4军胜利会师。22日到达甘孜附近的普玉隆,与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会师。而后举行了会师大会和庆祝大会。7月5日,红二、红六军团与32军合编组成了红军第二方面军。红六军团由于大量减员,由3个大师缩编为4个团,但保留师的番号,师直辖营,团的建制被撤销,干部层层下派,团长当营长,营长当连长,连长当排长。父亲由排长调到军团部特务连当战士。
7月6日,离开甘孜后,就进入了高寒地区,气候变化很大。过草地时,战士们经常要穿着湿衣,盖着湿被,露宿在荒野上。更加严重的困难是缺粮。每天宿营后,第一个事情就是找野菜,野菜找不着,牛羊皮、牛羊骨、甚至皮带,凡能充饥的东西样样都吃。实在没有东西可吃时,便冲上一碗盐水充饥。有的饿急了,就随手抓把草往嘴里一塞,先填充肚子再说。由于严重缺粮,一路上看到的全是红军的尸体,左一个右一个,仅17师就饿死140多人。父亲作为在饥饿中活下来的人,早已看淡了一切,什么都不重要,只有生存是第一位的。还有许多战士接连拉肚子,发高烧,军团部打土豪时留了半箱大烟土,分给他们每人吞吃了蚕豆大小的大烟土,事后很灵验,肚子不拉了,烧也退了。还有疟疾流行,要学会吃生蒜。父亲就是在长征中学会生吃大蒜的,而且这种习惯一直保持了几十年,每年家里都会买上几瓣蒜。在饥寒交迫的大草地,究竟要走到哪里,那时谁也不知道,但是必须跟着大部队走。因为要是掉队,要么倒下起不来,要么被反动武装杀死。由甘孜前往阿坝,原定只有10天行程,但为了筹粮,曾绕经今青海省南部的班玛县境内12天,一共走了23天才到达阿坝。7月30日开始通过水草地,行军如同走在浮桥上,稍有不慎,误入腐草沤成的沼泽中,连人带马都会被吞没,许多战士因此而付出了生命。8月8日走出水草地到达包座,大家如同从死亡地带重返人间一般。
8月中旬,红军由包座出发北进,于23日通过腊子口天险,25日到达哈达铺。从9月11日至20日,红军胜利攻占了成县、徽县、两当、康县四座县城,并占领了陕西略阳、凤县的部分地区。10月4日,红六军团由两当县城出发,7日遭到国民党军伏击,部队受到很大损失。10月10日,部队冒险徒步渡过渭水,不少人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而后又受到国民党军的飞机轰炸和地面部队的围追堵截,又有不小的损失。10月16日,通过了海拔不到3000米的六盘山。10月21日,到达甘肃、宁夏交界的兴隆镇。10月22日,红二方面军总指挥部到达离兴隆镇不远的将台堡,同红一方面军胜利会师。至此,长征胜利结束。红二方面军的长征,从1935年11月19日开始,至1936年10月22日止,前后历时近一年,先后经过10个省区的90多个县境,行程2万余里。长征中红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代价。无论是三湘大地还是云贵高原,无论是雪山草地还是渭水之滨,到处都有红军洒下的鲜血,到处都有红军留下的贞骨忠魂。逝者如斯,幸运活下来的人也极其艰难。他们忍饥挨饿,风餐露宿,既要与强大的敌军作战,又要与恶劣的自然抗争。他们吃尽了人间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难,创造了人类精神与肉体支撑极限的纪录。面对这段历史,谁都没有理由不被震撼。因为,那是生命写就的历史,鲜血染红的征途,精神铸就的丰碑。长征是壮丽的史诗,也是无可选择的悲壮。
父亲红军时期的证明人是谭谦录。曾任717团3营7连连长,1939年5月14日在山西繁峙县上下细腰涧围剿日军一个大队的战斗中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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