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岳“拿不下一〇五高地提头来见”的威胁下,敌人集中了兵力,孤注一掷,向我兄弟部队阵地进行反扑。二十一日天刚亮,八架敌机就在我方阵地上空盘旋轰炸和扫射。上午八时左右,敌炮兵向我阵地发射了几十吨的炮弹,顿时,阵地上尘土飞扬,眼睛都睁不开,有的战士被埋得只露出—个脑袋,情况十分严重,炮击十分钟后,待敌炮火向纵深发射时,敌人分成两伙分别向我排阵地和五连二排阵地发起进攻,我告诉战友们:沉住气,坚决守住阵地。王金秀将枪上的尘土用衣袖擦了擦,装上了枪榴弹,只等一声令下,具有丰富经验的老机枪射手,不慌不忙,将装满子弹的匣子压进机枪,战士们两眼盯着敌人的行动,迅速地作好了战斗准备,当敌人行至离我阵地只有三、四十米的时候,我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打!”于是,我们的机枪、冲锋枪、步枪一齐喷出火舌,王金秀一连发射了三发枪榴弹,全在敌人中间开了花,敌人遭到了很大的伤亡,逃回去的寥寥无几。敌人的进攻被我们打退之后,我们加紧抢修工事,并给伤员进行包扎。这时,又有四架敌机向我阵地上扫射和投弹,并向他们自己阵地上散发传单,给其打气,我们也拾到不少传单,传单上大意是要敌士兵坚持—天战斗,每人就发五块银元,并叫嚣要消灭我登岛的部队。
海南岛当时的气候正是干旱季节,稻田干涸得裂开了大口,太阳又大又毒,加之山上无一棵小树,很多同志干得嘴唇都起了泡,我们已有三天没有喝过—滴水,吃过—粒米了,在毒辣的太阳下,不少同志晕了过去,我也晕倒了三次。情况虽非常严重,但士气—直很旺盛,敌人第四次进攻时,从左翼有—个班的兵力冲入我阵地内。我要胡结根带领小组和一挺机枪,迂回到敌人后面,很快将这些敌人全歼在我阵地之内。
为了坚守阵地,黄昏时,我派徐传江和刘喜文俩同志,到附近的村庄找点粮食煮点稀饭,以解决干渴饥饿之机,他俩冒着生命危险,巧妙地通过敌人的几道封锁线。一连找了几个村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乡。用银元买了一点米,煮了两担稀饭。第二天早晨他俩把稀饭挑到离我阵地只有二、三百米的地方,我看到之后非常高兴,连忙向战友们进行政治鼓励,高声喊着:“同志们,小徐、小刘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搞来好吃的。我们要向他俩学习。坚决守住阵地,为牺牲的战友报仇。”突然,有四架敌机出现在我阵地上空,并向小徐、小刘俯冲下来,他俩见势不妙,连忙放下稀饭,迅速跳进前二天炸的炮弹坑内隐蔽,敌炸弹正巧落在稀饭跟前,两担稀饭炸得满天飞,桶也不知炸到哪去了,眼看到口的东西成了泡影。幸好小徐和小刘没有受伤,他们回到阵地后,难过地对我说:“副排长,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我握着他们的手表扬他们干得好,并说:“有人在就是胜利。”
黄竹、美亭方向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我们也与敌人连续作战了几十个小时,多数同志的子弹不多了。我带了三百六十多发子弹,也只剩下七十发了。在这种情况下,团领导便在二十—日晚,派了一个连埋伏在海口通往临高的公路两边,袭击了敌人几辆运输车,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及时补充了弹药。二十二日是关键性的一天,上午我们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三次进攻,战士们打得非常勇敢顽强。我排年龄最小的共产党员陆金奎同志,在敌人第二次进攻时,被敌炮弹炸断了大腿的动脉血管,血不停地往外流,但他一直坚守在阵地上,当我发觉后爬过去给他包扎时,他已经快不行了,他推开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不要紧,不要管我,把纱布留给别人吧。”他为解放海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这天中午骄阳似火,又有许多同志晕倒了,共产党员曹芳同志,为了战友坚持战斗,用茶缸接了小半杯自己的尿,并对大家说:“为了胜利,没有水,我们就喝尿。”他还告诉大家“小时候为了治病,他喝过尿。”我们当中谁也没有喝过尿,大家都楞住了。但在几天几夜没有喝过—滴水的情况下,谁还能有尿尿出来啊。曹芳还建议让我先喝,说副排长已经晕倒三次了,还要指挥战斗,应该先喝,我说哈也不肯喝,因为负了伤的同志更需要水,我扶起—位重伤员,告诉他这是曹芳同志的阶级情意,你流血较多,需要水,但没办法,找不到水,你就喝一口吧,我的话没说完,这位伤员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无论如何不肯喝,说是负了伤不能同大家一起消灭敌人,心里已经很难受了,这“水”无论如何不能喝。我又端到阵地上让给别的战友喝,但大家都互相谦让。我深深感到了我军的团结友爱精神。于是,我带头喝了一口,并说又香又甜,并号召大家向曹芳学习,以后阵地上的尿再也没有“浪费”过了。
我说的阵地上喝尿的事,也许有的人不相信,只听说过喝马尿的,哪有喝人尿的,但事实确实这样的,不仅我们这个阵地上这样的事在其他阵地上也有类似这样的事。海南战役结束后,在庆功大会上,上级后来专门讲了这条经验,战评时,大家一致给曹芳同志评了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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