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的话(2010年3月28日发表在惠州日报)

阿冬1225 发表于2016-07-25 17:27:41
很快就到4月5日——清明节了。从2008年始,清明节被国家定为法定假日,足见国家对此节的重视。每年一到清明节那几天,就可见浩浩荡荡的返乡祭祖人群。据史书説,商人崇神,周人尚祖。儒家文化是从周的,孝文化历史久远。可以説“孝”是中华文化的魂,在家为孝,在国为忠。
你爷爷是1990年10月13日晚8时许去逝的,享年62岁。他自小丧父,母亲改嫁后,他就与一帮牧羊人住在公庙。10岁那年,八路军的队伍在北岳恒山下的浑源县招兵,他以及他们村的50多人就跟着八路军队伍走了,那年是1938年。招兵的人在登记时给他改姓为戎,所以你爷爷终生姓戎,我们是恢复祖姓——张姓的。1955年已是军官的他回了趟老家(也是自他参军至逝世前唯一的一次),老熟人围在一起算了一下,50多人中只有两人还在军队里,其余的不是溜了就是战死了,爷爷是坚强、忠诚的,当然,也是命大的。
爷爷中等个子,腰杆笔直,眼眉豪迈,典型的职业军人。朝鲜战争后归国在沈阳,读高级军官炮校时经同学介绍认识奶奶,婚后生有三女一男。爷爷忠于军队忠于党,一生铮铮铁骨,不会阿谀逢迎,待人宽厚,侠义好施。莫説害人之心,连防人之意都无。就因其直率敢言,文革期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説他“攻击江青同志,为大叛徒刘少奇喊冤叫屈”。牢狱数载,含冤成疾。虽1979年彻底平反,但却因病离休退养在家。
爷爷晚年慈祥善面,热爱家人。每年春节他都会忙忙碌碌一桌菜,看着儿女们碰着杯喝着酒,他沧桑的脸总是乐滋滋的。他去逝的那天我与你大姑、田大姑一起从广州帮他体检回来。在小金口路边停车吃饭,他已下不了车,吃不下饭,我们匆忙吃完饭赶回173医院,我背他上二楼,这一背他就没缓过气来……他临终前几天还念叨着,死后将骨髓卖了换了钱资助你二姑,闻之令人伤心,也令人感动他的父爱。
1991年,你奶奶为了还爷爷愿,回了趟山西,与你姑奶奶及其家人取得了联系,并给爷爷立了碑。1996年,为了寻根,我与你妈妈回了趟老家,在奶奶立的碑前叩首扫墓,算是尽了孝心吧!
爷爷有一姐一妹。姐已不在,其子闻姓,现与我家有来往,妹婚后收养子女各一。那年我们找到她,她老泪横流,拿着我们的相片对了又对,不相信那是真的。在那三天里,我们盘腿坐在炕上,围在一起吃她做的热腾腾的羊棒子,听她讲你爷爷的故事。2001年,我打算趁她老人家健在去看她,却惊闻她煤气中毒而逝。至今我的脑海还时常浮现着她慈祥注视我的面容。
你奶奶是看着你长大的,每逢周六我们都会去跟奶奶吃饭,她去逝时正逢你高一中考,怕影响你学习,大家商量着没告诉你。一月之后才让你知道。一次参加家长会,在你书桌里看到你写的一篇关于奶奶的作文,我知道你想念奶奶,有你这片孝心,她在天之灵会很高兴的。
2008年5月24日,是周六。惠州奥运火炬传递不久,按约好的,身为火炬手的我捧着火炬,与大姑、二姑、三姑等一大家人一起跟奶奶吃午饭,那天你在家学习。午饭吃得高高兴兴,奶奶还喝了甜酒,饭后围着你奶奶举着火炬,一家人照了合影。饭后送奶奶去大姑家,此时忽然下了大雨打了大雷,灯泡也烧坏了。到了大姑家楼下要上三楼,奶奶説累上不去,还不肯去医院。想起背你爷爷的一幕,我与大姑只好抬她上楼。我转身驱车去忙公务,到了晚上八点,接到大姑电话説奶奶不好,我与你妈妈抓紧赶去抓紧住院抢救,但医生已回天无术。医生説,奶奶已尽了力,她的内脏功能已衰竭,享年72岁。
奶奶是坚强的不平凡的,当丈夫被打成反革命,独自带着四个孩子“下放”回其老家辽宁盖县熊岳镇望儿山村时,遭受歧视,含辛茹苦,但始终对丈夫不弃,没让子女辍学,并坚持找部队为丈夫平反奔波;奶奶是节俭的,从不浪费一针一线,剩饭剩菜总是热了吃,旧衣总是补了穿;奶奶是有福的,她教育的几个孩子很争气,成家立业,生活无忧。在邻居里,她很引以自豪;奶奶是有顽强生命力的,几十年与病魔斗争,在生命的最后半年里,她吃饭时要求喝点甜酒以补充能量,“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已是很高人生境界了。
我对老人总体是无憾的。孔子説,“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在广州读书的那几年里,时常梦到老人身体不好,梦中惊醒,赶回家里,虚惊一场。在你爷爷奶奶弥留之时我都在身边,也聊以自慰了,否则,将终生遗憾。对爷爷我有两点遗憾:一是在他生前未结婚生子,二是一次生日没如他愿买烟给他,此生无奈,若有来生,当再作他儿子还愿于他。
逝世的已逝去,他们的精神已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只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作一个有益于家庭有益于社会的人,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我们只要时而想着他们,清明节给他们送束花,烧些香,就是尽了孝心。我们只要还想着他们的故土,能去北岳恒山、望儿山去看一看,他们就含笑九泉了。


我弟弟于2010年3月28日在惠州日报发表了一篇《写给女儿的话》,是为清明节为纪念父母而文,也是为传承为下一代孩子们知道我们是从那里来根在那里。由于板报空间有限文字压缩了许多,已于原文原意有很大的差异,我想还是挂在博客上更好些,一是这种方式方便尚在外地读书的孩子们阅读,二是我觉得这是很好的人生题材,且以缅怀父母勉励自己,或能给我们下一代孩子们为人处事的启迪,故而全文原创转载。
我还要补充几句,我父亲是1928年出生,1938年10月参加八路军,参军时按照现在人的説法是10周岁。与我父亲同村一起出来参加八路军的50多人中,在参加抗美援朝的时候还剩下两人,其中一人在朝鲜战场的一次战斗中牺牲。我父亲生前与我们谈起抗美援朝时,就説抗美援朝是一场恶战,志愿军伤亡惨重,我父亲是冒着生命危险将他的同乡在战火中掩埋,从他的同乡身上收下唯一的一支黑色钢笔,为此我父亲还受到上级的处分。也就是説抗美援朝结束时,他们同村当年一起参加八路军的50多人,只剩下我父亲一个人。
2010年5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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