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哨探报告:西路之敌已抵三角山至凤凰顶一线。沈鸿烈闻此大惊,乃舍弃辎重,率省机关匆忙北逃,向吴部靠拢。我向沈鸿烈建议说:“日军不惯夜战,估计今夜没事,应坚壁清野,让老弱病残者先走,咱下半夜再撤不迟。”而沈氏却说:“不能以常理推之,敌距我仅三十公里,万一今夜袭来,可就不得了了,必须立即北撤!”他也不同意掩护老弱病残者先走,说:“顾不了许多了,快撤,快撤!”
撤退时,沈氏总部内文电撒落满地,一片狼籍,省机关老弱病残者在后呼喊追赶,状极凄惨!拖着一大把胡须的省政府官员某氏,一手提着烟枪,一手拉着小妾,亦仆仆于追赶队伍之中,使沈氏撤退时的狼狈之像更为“壮观”。
沈氏此番撤退,事先毫无计划,盲目乱窜,形同溃逃。途中,教导一团(沈鸿烈族弟沈尹任团长)和省政府警卫大队(原青岛市武装警察改编,肖鸿顺任大队长)官兵溃散大半,所剩无几。沈鸿烈见随行人员仍有数百之众,目标太大,不易突围,便要求机关人员疏散转移。他提出:距家近者可回家,附近有亲友者可投亲靠友,暂且隐蔽,待敌人扫荡过后再回省供职。 省机关的一些山东籍官员惟恐被湖北人沈鸿烈所累而难以突围,早就不愿随其一起行动,听了沈氏此说,如遇大赦,各自逃窜。据说,省财政厅长王向荣、省教育厅秘书主任刘道元等人曾逃到费县诸满镇一个伪军头目家中藏匿。时值盛夏,连日大雨,山洪爆发。后来听说,不少机关人员被洪水冲走。
(三)
翌日黎明,我率本连护卫沈鸿烈和省保安司令部参谋处长宁春霖、经理处长王心锦、省政府电务室主任谢云祥等一行五六十人来到沂山中的一个山坳中,恰遇沈尹率教导一团特务连在此接应。沈鸿烈下令:在此略作喘息,待摸清敌情再定行止。众人准备早餐。敌军围困之中,不敢生火做饭,乃将携带的煎饼拿出来充饥。不料,一个煎饼尚未吃下一半,南面突然响起了枪声。顷刻,周围机、步枪声和炮弹爆炸声连成一片。原来,向南警戒的特务连一个排刚走出不远,即发现了敌人,而敌人并未发现我们。慌乱之中,缺乏训练的特务连官兵主动开火,暴露了目标,敌乃向山坳猛扑而来。从枪炮声判断,我们陷入了敌人的四面合围之中。 我随沈鸿烈等人迅速登上附近一个山头,向四周瞭望,见周围山顶、山坡都有日军,约一两千之众,正朝我们冲来。惟有西北方向人影稀少,枪声稀落,可能是个缺口。有人提议:直奔西北方向,从那里冲出去! 我不同意他们的主张,乃说:“如果那样,不等我们冲到跟前,敌人就会把缺口堵上,断绝我们仅有的一丝生路。”我建议:派一股部队佯攻西面山头,其余人员紧随其后,待冲到半山腰时,沈鸿烈等人再顺着梯田堰跟折向北,朝吕匣店子方向突围。我的建议立即得到了沈鸿烈的首肯。然而,由谁率队向西山佯攻呢?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承担这一暴虎冯河的任务。于是,我未待沈鸿烈下令,即自告奋勇说:“我带一连佯攻西山!” 沈鸿烈激动地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好!反扫荡过后,我为你请功!” 我率本连散开队形,朝西山冲去。我连后面,依次是沈尹率特务连两个排和沈鸿烈及其机关人员;再次是特务连长徐某率一个排殿后。子弹从四周向我们射来,在耳边簌簌作响,我连不时有人中弹倒下。此时,我们皆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不顾一切地猛冲,竟一鼓作气,冲上了西山峰顶,将四五十名日军赶下山去,解除了正面威胁。 我登上山顶回首一望,南山上冲来了一股日军,紧紧追赶沈鸿烈的突围队伍,作为后卫的特务连一个排竟放弃职责,纷纷逃窜。我急令马连副率一个排扼守山头,我带两个排又冲下山来,借着地堰和岩石的掩护,阻击南面的日军,掩护沈鸿烈突围。 沈鸿烈远遁而去,我连却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我们苦战竟日,滴水未进,打退了敌人二十多次冲锋。傍晚,敌人停止了进攻,我令全连逐次突围,去追赶沈鸿烈。 一路寻找,不见沈氏踪影。后来听说,沈鸿烈一路突围,狼狈不堪,随行人员和护卫部队皆被冲散。行至钻天崮一带,渠身边只剩下了宁春霖、王心锦、谢云祥和副官夏云飞四人,又与敌遭遇,沈氏绝望至极,欲拔枪自裁,被人制止。日寇侵占沂蒙山区后,即出动大批部队逐村“拉网”,搜捕抗日人员,沈氏等人东藏西躲,藏匿在一个乞丐家中,方躲过了敌人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