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岩桂忆狱中的斗争(下)

谷家 发表于2016-08-24 11:15:07
从那以后,我对练子提高了警惕,在放风或他不在时,我就告诉难友们,讲话要注意。敌人出去“扫荡”,练子就去带路,回来后便很得意地说,又到哪村去抢粮了,又抓了多少人回来。
9月底的一个下午,伪所长把我提了出来,门口有辆大卡车, 车上车下站满了持枪的鬼子和汉奸。 伪所长说;“今天送你去陵县。”他们把我拉到车上,我站在车角边。敌人把我按下,紧紧地把我围了起来。我没带手铐脚镣,也没捆绑,鬼子和汉奸不断地敲打我的头。我在车上想,王兴荷、张哲生同志是5月份被捕的,也关在陵县监狱里,我们见面一定很难过。我要坚决装成不认识他们的样子,无论如何不 能暴露我们的关系,还要告诉她们,一定要保守秘密,想办法把口供捎出去,好让组织上营救我们。
押解我的汽车一直开到陵县监狱门口。当我走进女监时,王兴荷、张哲生都在门口呆呆地站着。我看见她们,赶紧低下头,让头发披散在脸前。她俩急忙跑进屋去。一会儿,我借上厕所的机会,告诉她们;“你们要冷静,要保守秘密,你们快出去了,无论如何不能暴露我们的关系。”她们告诉我,打官司通过县监狱就好办了,再不会打你了。你可以控告他们。我们想办法和外面取得联系,想法给你送饭来。
我们三个是不敢公开接触的,我每天躲在屋角,或坐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她俩有时用隐语讲几句安慰我的话,也有时说她们在狱中的情况。她俩把我的口供写好,让汉奸副队长邱登岭捎了出去。他是因为赌博被抓进来的,他想立功赎罪,愿意和八路军联系。因为王、张是公开的女八路,所以,在放风时,他们经常在一起说话,他还常送烟和吃的给她们,关系较好。因为他也认识谷希林,所以,她们就让他把信交给了谷希林。
我到陵县大狱的第三天,就被提出去过堂。两个穿便衣的汉奸问我的姓名、住地、为什么被抓等,我按原口供回答了他们,并把在木笼里受毒打、水灌和打死人的事都说了一遍,并让他们看了我的伤口。
天渐渐的冷了,女监阴暗潮湿,女犯们都拉肚子。我们要求换房子,得到看守所长的同意后,我们搬到男监对面的屋里。这时,张哲生又被提出去过堂,然后办理了出狱手续。 我对她进行了气节教育,她表示决不损害党和人民的利益。
有一天,宋俊声给我送来了棉被和棉衣,他告诉我,组织上正帮我办出狱的事,要我保重身体。我把写好的信让他 带出去。一天, 张看守抱来一床红花被让我们做,王兴荷说不给他们做。我想,这是敌人试探我是不是农村妇女,会不会做针线活?我俩缝被子时,偷偷拿出了一点棉花和被里,在棉被里撒上一些土。有了棉花,我俩每天捻线,收集难友的旧鞋布,用狱卒煮粥的锅底,在监狱的门板上打夹子,张老头还支援我们针、剪子和鞋面布等。不放风时,我们在屋里做,放风时我们就在外面晒着太阳做。王兴荷还利用放风的时间,边做活边向难友们宣传抗日必胜,日本鬼子注定要失败的道理。我们很快就做了七、八双鞋,先后送给了关锋、曾旭清、王毅如、常克弱、金绍华、张金华、王少英等。
12月底的一个上午,张老头拿了一件棉袄来说,宋俊声有信来了。我会见宋俊声时,他说衣角有封信。我回屋急忙拿出信,看完信,我忍不住盖上被子痛哭了一场。信是组织上写来的,内容是:“你们的表现,组织上都很清楚,请你们保重身体,注意隐蔽。组织上很关心你们,现在正设法营救你们。”
我盖着被子给领导写了回信,大意是:我们还好,虽然敌人很残酷,但我们坚决不动摇,张哲生已经变了。我们在狱中,每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王兴荷还做抗日宣传工作。同时,我还画了一张监狱图捎了出去。在狱中能听到组织的声音,我们倍感温暖,我把信保存了好几天后,才不得不烧掉。知道上级要营救我们,我和王兴荷也积极做越狱的准备。我俩用罐头盒做成小刀,把牢房的窗棂锯断了好几根。
我们在狱中曾经进行过一次越狱斗争,但因男监有人不慎,被敌人发现,越狱失败。那是临近春节的一个下午,天上下着大雪,天气很冷,狱卒说,今天下雪了,可以随便大小便。我们女监的门没上锁。我和王兴荷在屋里走动,忽听窗外喊:“振铎,你们快准备,我们要出去了。”我们马上整理了炕上的东西,然后又听动静。这时,又听到男监那边 “哎哟”、“哎哟”的喊叫声。我意识到出事了,于是赶紧把门锁上,上炕盖好被子装作睡下了。一会儿,狱卒来摸了一下锁又走了。这时外面的人多了,有喊叫声,有铁链子声,有大皮鞋声。鬼子和汉奸来到女监门前问:“女八路的没动” 伪所长和狱卒都说:“天冷,她们早睡了。”汉奸和鬼子没说什么就走了。他们给用砖头打狱卒的韩德胜带上手铐脚镣,第二天早晨就把他杀害了。
我们在狱中,也很注意教育狱卒。王兴荷公开向他们宣 传:不要死心塌地地为日本鬼子卖命,要多做些抗日工作。你们家都有老婆孩子,你们要多为他们着想。被抓来的人都是附近的,你们不要扣他们的东西,他们在这就够苦的了,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们。出去后,他们会向政府报告你们的表现的。你们多争取政府记红点才好。
狱卒中有个叫刘二哥的人,他对犯人很凶,经常克扣难友们的饭和东西,我们就动员难友们给他提意见,让看守张 老头儿撤换他。狱卒们都知道王兴荷是八路军,都有点怕她。当时外面的形势发展很好,部队打胜仗的消息不断传来。我们在放风时,就把这些消息告诉难友和狱卒。教育难友们,要团结起来和敌人斗争,教育狱卒,要主动立功赎罪,多争取红点。
1944年3月23日下午,宋俊声来接我出狱,张老头说“马大嫂,你的官司打完了,你可以回家了。”临走时,我对王兴荷说:“你别着急,要好好保重身体。”
因为长时间的狱中生活,我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从陵县到宋俊声家只有三里路,我却走了半天。当天晚上,我就住在宋俊声家。他一家人对我都很热情。他家虽是富农,却是当地出名的绅士人物。我在狱中时,他妻子就给我做棉衣、棉被、棉鞋,还按时给我送饭送钱,我对他一家很感激,当晚认他妻子做了干妈。
3月24日,宋俊声把我送到谷希林家。他们一家见到我都忍不住哭了。谷希林向我讲了罗院营救失败的原因,并说让我受了这么多苦,他很抱歉。饭后,他送我到小纪家找到关锋。我向他汇报了狱中的斗争情况,他也向我介绍了罗院营救失败的原因和这次营救的情况。他让我好好休息几天,早日恢复健康。当时我身体很坏,吃东西就吐,行动很吃力。我在小张村住了一段时间,由王少英照顾我。
到陵县开会时,我又向曾旭清、郝炬、关锋、李萍等领导汇报了情况。他们批评我警惕性不高,麻痹大意,特别是让伪中队长捎信,太冒险了。同时决定,不能再和赵马拉的村长保持关系了。后来,政府处决了这个村长和叫“练子”的人。
我出狱后,组织上派我到济阳县任县委委员、农会主任等职,后来,王兴荷也出狱了,并且也调到济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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