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山回忆录:一、回忆老红军赵义昌同志(3)

vivi 发表于2016-08-26 18:50:00
    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里,物资奇缺,战士到了五月份,身上还披着一件破黄棉袄;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季节,棉衣还没有着落。战士们依然斗志昂扬、士气旺盛。但那时巩固部队仍是各级领导骨干的首要任务,也是政治思想工作强弱的集中反映。整个二营的几个连队的巩固部队工作,相比之下,我们八连比较好。当时,八连指导员范文轩同志,他的政治思想工作显得强有力而又有生气,部队情绪稳定。后来因工作需要,组织将他调领导机关担任更重要的工作。五连文书李汉珍同志提升为该连指导员。这是个好接班人,他与连长赵义昌同志,都属于年青有为、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得力干部,多方面深得广大战士的热爱和拥护。曾发生过这样一个趣事。
    一个奶名叫瓦棱的战士,姓王,记不得大号。家贫如洗,受不了地主、鬼子、匪特们的欺凌,一气之下参加了抗日的八路军。不知何故开了小差。连长、指导员马上分别召开班长、党小组长会议,听取瓦棱所在班、组长的情况汇报。之后,方才知道瓦棱的思想情绪早就有些反映。会议又具体分析了他逃亡脱家的种种原因。尔后,又在全连中进行了正面教育。只讲到这是领导失误,干部承担了责任,当场没有对逃脱战士进行任何的指责,最后向营党委做了检讨。这种工作方法是前所未有的,战士听了之后,感到领导更亲、更可信任,也都认为受到了很大的教育。
    当时,连长比其他人更关心这件事情的处理。他当众谦虚诚恳地检讨自己说:“个别同志开小差,是有思想疙瘩解不开,首先责怪我们当领导的有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这次就没有能及时了解到瓦棱的思想情况,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在班里已经反映出情绪消沉、寡言少语、吃不好睡不好、愁眉苦脸的情况。试想,既然领导都不了解,就谈不上帮助他解什么思想疙瘩和解决实际困难问题了。”
    连长同时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家说:“既然有逃脱的发生,也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能急躁从事。有的同志主张派人到他家乡把他抓回部队,这是很不妥当的,人是活的,都长着两条大腿,谁也不能把他捆帮起来干革命,所以还是充分讲道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有想法,有困难,要帮助,要同情。”连长又说:“部队发生逃脱,即便是个别现象,但也应值得注意才是。敌人大力传播反革命宣传和谣言等,一旦传到部队中来,它可能就象瘟疫一样蔓延成灾。如果不迅速采取得力措施,及时揭露的话,就会严重损伤革命军队的肌体,影响部队的战斗力,甚至造成一时的混乱。给部队的巩固工作带来很多困难。不过,同志们不要担心,只要做好工作,坚信我们是在中国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之下的人民军队。我们的革命战士一旦接受了党的教育,当真一时糊涂办错了事,也在所难免,终究他会想通的。所以要求同志们,只要从中明白道理,共同吸取经验教训,相信一切事情都会变好的。目前,不要过多地指责某一个犯错者本人,只要恰如其分地给予帮助,使其真正受到教育,或许事后很快觉悟过来,会悔恨自己的过失。”
    这话真叫老红军说准了。大约过了七、八天的时间,瓦棱自动归队来了。听其本人叙述,证明他并不是贪生怕死、畏难怕苦而妥协苟安。只是听到传信说,他父亲被抓了,很不放心。想和领导说说请假回家看看,又怕领导不准,犹豫不定,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亲自回家瞧个明白。不错,到家一看,果然有这么一说。前些日子日本鬼子汉奸特务们到处捕抓抗日家属,而且有特务上门点名逼瓦棱回家,并扬言,如果瓦棱不回去,就拿其老父示众。幸好在乡亲们的大力协助下,凑借了一部分‘钱’给日本翻译官送了情礼,这才幸免灾难。瓦棱说到这,又气又恨, 情绪非常激动,表示决心说:“日本鬼子侵我中华,好男儿奋起抗战,天经地义,汉奸特务抄家抓人,危害家属,还逼我回去,这是白昼做梦,痴心妄想。我家生活困苦艰难,还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我和敌人誓不两立,我干就干到底。
    大家听了瓦棱的一席控诉之后,虽然觉得瓦棱无组织无纪律私自回家是不对的,然而,大家皆报同情,尤其瓦棱又能自觉返回部队,大家备感钦佩。小瓦棱的现身说法,是一次生动有利的政治课。这比较起领导上几堂大课,效果也好的多。
    义昌同志严中有慈、罚中有数,可信、可敬。我参军一年之后,就不是个新战士了,是个有点不大不小声望的带兵的班长了,但以连长自己说,他对我的培养还远远没有实现夙愿。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只知道抗日,还很不懂革命的道理。我向来不与他辩解。我承认,打完鬼子要回家。我家中没有了爷爷,奶奶年迈多病,父亲被敌人杀害,只有妈妈拉着我小弟弟过穷日子。胜利后我苦苦地奋斗它几年,发家致富,永不受穷。至于更深、更远、更高的目标,我都不甚懂,也不想多动这个脑子,但自觉是四十年代的青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心甘情愿地当一名八路军的抗日战士就足够了。
    赵连长对所有新来的战士,都是在热情地盼望着经过他的精心培育下,成长、开花、结果,最终能成为一名无产阶级先锋战士。我就是其中之一。连长赵义昌、指导员李汉珍,自愿做我的入党介绍人,找我谈话。几次,我只是笑笑而已,既不反对,又不表态,说起来显十分得幼稚,尽管如此,他俩依然认定我会是一名优秀的革命军人、好带班人、作战勇敢、作风正派、积极肯干,联系群众的好同志,坚持耐心地帮助我提高对党的认识,最终要能从一个普通的抗日战士进到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有理想、有抱负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一九四一年八月我被批准为中国共产党后补党员,同年十月转为中共正式党员。
    我自入党以后,连长、指导员为了使我不断进步,对我就要求更严了。我自己也明白,绝不能自我陶醉于入党的喜悦而放松自己。不过,也发生过一次小小的误会。一天,赵连长让连部通讯员通知我去连部,当时因我和一名战士正在交谈,只是答应而没有及时报到,思想上也有些疏忽,认为总不是战斗当中,而是平时工作,何必这么急?但这次不是同级,不是战士,而是领导的口头通知,通知就是命令。我甚至忽略了赵连长经常强调的一句话,军人就要雷历风行、闻风而动。待通讯员二次来通知我,要我立即去连部,说连长有事时,我还没有觉察问题的严重性,还有点慢慢腾腾地交谈,在征求战士的意见。结果,不一会儿,赵连长亲自登门,一踏进门槛就严厉质问:“七班长,为什么紧叫不到?咱们连还有比我的事更大、更急的吗?”这自然是带着三分不满意的口气在指责我。我没有敢解释,我恭恭敬敬地承认去迟了,以后注意改正。此刻,连长口吻突然缓和下来说:“有事不能去,可以和通讯员说清楚,经过允许也是可以的!”后来我明白了,他进班之后,很快发现我和战士在谈话,而且一眼就看清楚,这位战士的情绪不高,连长也觉得对我的言词过分了,似乎也掂量自己对我指责的分量,应该适可而止才是,有批评、有爱护、有严肃、有热情才是最佳水平。此事至此了结。我迅速地去执行连长的命令。义昌同志能善解人意,不强人所难,并为他人排忧解难。

    当一九四一年斗争形势残酷之际,发现奸细混入的事,因此,部队的除奸工作提到了重要议事日程上来。军分区政治部除奸干事,姓田(名字记不起来了)。负责和我接触。我唤他田干事。我估计他受过专门训练,才有着较丰富的专业知识。他是否归属保卫部门还是另有户头,我不了解。反正,没见过他在公开场合讲过话。他的工作方式是采取单线联系,秘密进行。在整个部队中有多少单线和他联系,我是不知道的。我想除了领导首长以及有关的人员之外,不会有其他更多的人能了解这一情况的。我是全连唯一与他单线联系的人。全连只有我一个,我想可能因为我是共产党员、出身成分好,战斗勇敢、热情高、有威望、遵纪守法,能联系群众等一些优点。归结一条,对党、对毛主席忠心耿耿。
    田干事第一次找我,是在野外单独交谈的。给我讲了许多革命道理,又讲了国际国内形势和我们整个部队形势,敌友我斗争的尖锐复杂性等。主要是鼓励我,再三表示信任我。二次、三次和我联系后,就向我提要求,布置任务,并要我极严格地遵守除奸纪律等。其任务是,一旦发现内部有敌情,立即报告于他,不准向任何人发生联系,也不准向任何人透露除奸的丝毫秘密,即便是连长、指导员,你的入党介绍人也不准说。实在要问到头上,具体的活动、具体的任务,也要绝对保密。我一直遵循这一条纪律。
    为什么连连长、指导员都不能告诉?我没有细问。可是,向首长保密,这一条挺难办得到。但我还是自觉争取坚持这一条。
    田干事为了进一步地培养我掌握这一门专业知识,搞公开训练班不行。单搞公开面授除奸任务也不行,他就给我一本书,让我自己抽空学习。要勤学达到一定熟悉业务的程度,田干事还告诉我,将来我们还可以进一步的一块儿搞这项工作。是否有意暗示给我,以后,把我调到他跟前工作呢?我不明白。纪律问题,我不便多问,只有认真读书。
    田干事交给我的这本书,放在班里怕战士们翻阅,就随身装在口袋里。很不巧,这本书一天被连长看到了。他要看看是什么书。我想,他是处于好意,怕我不懂而看些不健康的书,也许处于好奇,打仗的年月哪来的书?更或许他见到我与田干事的接触,多少明了点情况,只知其一,想知其二。我有些懒得给他,他却执意索取。
    由于我保存书一时的疏忽,倒引起了这个难题。让连长看吧,田干事有交代;不让连长看吧,哪能好处理呢?我确有点慌手慌脚,不知所措。我沉思了一下说:“连长,你别急,你先不要问我什么,至于看什么书,你是介绍我入党的,又是我的首长。可以说,你是我的心上人无话不谈,还有什么不可以而言呢?请。”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这一本书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连长。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连长说:“我不看了。”唉呀!真出乎我的意料。他接着说:“七班长,你相信我,我更相信你。你是在干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我大力支持你。”好聪明的连长啊。这叫我把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变成了一个很好办的事情。后来我和田干事汇报了这件事情。田干事非常满意,对我们这位连长非常佩服。他说:“连长赵义昌很能体谅下级、爱护下级,是非常受人尊敬的好连长。我要向军分区首长汇报。”
    经过一年多的联系,虽没有做出惊人的成绩,但八连一直也没有发生任何性质的奸细、特务、妥协投敌叛逃等不光彩的事情。部队一直也很巩固,一直为全团所敬佩的战斗力较强的连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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