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43年冬,我任平原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有一次,我们刚刚打了一场袭击战,驻在平原县四区和五区交界的一个村子里休息。
一天,村外突然“哒哒哒”,“轰轰轰”,响起了一片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报告!”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杂顽军发……发现了我们,正在向我们进攻,侦察员还……发现据点里的鬼子也出动了。
“敌人有多少?”我边问边抓起了桌上的手枪。
“伪军大约有300多人,鬼子大约几十人。”
我立即命令通讯员:“让一、二分队阻击敌人,三、四分队做好突围准备。”
通讯员出去后,县大队副政委宋玉文说:情况紧急,你带一部分人先撤。”
“不慌,咱们先到村口看看。”
村口的战斗打得很激烈,几百名伪军正趴在200多米外的庄稼地里,一个劲地用机枪扫射。我们的战士,有的趴在一条壕沟里,有的还爬到树上和房顶上阻击敌人。
“敌人在烟雾的掩护下,正分几路包围村子。”宋玉文附在我耳边说。
“在鬼子没到之前,我们必须撤离。”我低声对宋玉文说。
“问题不大,我带人在这再打一会儿,你先撤。”
“你先撤,我掩护。”
“你是信不过我咋的?”宋玉文发火了,接着又说:“你是县委书记,有许多工作等着你干,情况紧急,别耽误时间了”说完对几个战士喊道:“三班护送书记出村,其余跟我来。”
我和几名队员沿着一条小路出了村,顺着河堤向另一个村子撤退。
“站住,抓活的!”突然河对岸的堤坡上出现了几个伪军,一面狂叫一面朝我们射击。
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使我们来不及隐藏。我们左面是一片空旷的田野,冬天的田野连根草都没有。如果朝那个方向跑,只能白白送死。左面是50多米宽的河,河堤上有几十个伪军拦住了过河的去路。往后退?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只有顺着河堤继续往前跑。
“同志们!弯着腰,顺着河堤跑!”我一边跑一边喊道。
一米多高的河堤掩护了我们,尽管敌人的子弹“噢嗅”地响个不停,可就是打不着我们,只是一个劲地叫喊:“追,快追!"
“不好!”前面不远处的堤段出现了缺口。没有大堤掩护,我们将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他们跑不了啦!”被我们甩在后面10多米远的敌人,在河对岸喊叫起来。
“冲过去!”我大吼一声。
大堤的缺口有五、六十米长,我和几名战士飞一般跑了起来。一位20多岁的战士,在我的右边和我并排着跑,不时地回头向河对岸的敌人射击。
“你跑得快,快跑!"
“我的任务是掩护你。”
我这时才明白,他跑在我的右边,竟是为了挡住敌人从右边射过来的子弹。在这危难时刻,我是多么想喊一声“好兄弟”啊!
“你快跑,别管我!”你命令道。
“你看,前面又有堤了”他似乎没听见我的话 。
前面几米处就是大堤了,冲到那里我们就能脱险了。“砰!”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我身边的战士踉跄了几步,“你受伤了。”我一把扶住了他。
“不要紧”他一下子推开我,朝前猛跑了几步,栽倒在堤坡上。后面的一名战士抢上前,背起他继续朝前跑。此时,我的心象有千百根针扎一样痛,我回过头去,冲着敌人把一梭子子弹全部射了出去。
“打死了两个,快进村吧!”一个战士边喊边拉着我跑。伪军看我们要进村了,知道没什么便宜可占,胡乱放了一阵枪,没敢再追。
到了村里,我们找到了一个“保垒户”,把那个受伤的战士抬到床上,请求房东找个可靠的医生为他治伤。但是由于他伤势过重,当天晚上就牺牲了。
第二天,县大队回到了县委驻地。县委及时召开了会议,总结了这次被包围的教训,决定将县大队的公开活动改为秘密活动,开展游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