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农历的正月,大地春寒料峭,田野光秃秃的,一望无际。日寇乘机频频对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这时,我从沧县调到宁津县妇救会工作。宁津是日寇在冀鲁边区实行“囚笼战术”的重点县。敌人控制特别严,沿县境挖了几丈深的封锁沟。沟边上密设据点、岗楼。我们进境,必须在夜间通过敌人的封锁沟。正月24日下午,我和地委宣传部长张白水、张明路夫妇找到宁津县大队,当晚住在乐陵县王厢庄。县大队将护送我们去宁津。25日晚,天色漆黑,寒风凛冽,我们随县大队一起出发了,不多会儿,就来到了宁津县境的沟边 上。我们沿着先遣队事先开辟的通道,奋力爬过几丈深的鸿沟,进入了宁津县。我和张白水夫妇还有一个通讯员,住在了一个村长家。
第二天天刚亮,就听见街上有人喊:“皇军来查户口了,皇军来查户口了。”我们意识到,一定是敌人发现了我们入境的踪迹。大家立即分散隐蔽。张白水夫妇和通讯员,躲到了后园子里,我就走到灶前,装作和大娘做饭的样子,希望大娘能掩护我。可是大娘很害怕,说:“鬼子来了杀人、烧房子,你快走吧!”在这种时候,我到哪里去呢?走出去就会暴露目标,但一时又难以说服大娘,我只好说:“大娘,你别害怕,我不会连累你,敌人来了你别多说话就行了。”随即跑到厕所,到那一看,无处藏身。我又向院中各处张望,发现房顶上堆了一些玉米稭子可以隐蔽,便立即登着梯子爬上房顶。
这时,敌人已闯入隔壁院中。我突然发现一个伪军和我打了个照面。我想,这下糟了,被敌人发现了。我又从屋顶上急忙下来,又跑到厕所里,埋好文件包,作好牺牲的准备。就在这时,敌人在逼问威胁房东大娘:八路军藏在你家,快交出来,知情不报杀你全家。”我听着敌人的嚎叫,胸中怒火燃烧,恨不能把这些豺狼全部杀掉。吵闹了一阵后,敌人走了,院里变得鸦雀无声。我侧耳细听,仍然没有一点动静。我在想,敌人已经发现了我,一定会来搜查的,为什么没有动静呢?敌人又在耍什么花招?又过了一会,村长回来了,在院中大声说:“敌人走了。”事后我曾想,那个伪军明明是发现了我,为什么没在院中搜查呢?真使我迷惑不解。
1945年,我在德县工作时,被派到曹村区开展反奸诉苦、减租减息、雇工增资等群众运动。当我见到王金华区长时,方才解开了在我 心中藏了两年之久的谜。我们俩见面,他就笑着问我:“你还认识我么?”他这一问倒把我问愣了,我使劲想,也想不起他是谁。他见我发愣,就笑着说:“你不认识我,我可两年前就认识你了。”他这一说,我更莫名其妙了。他看我仍然想不起来,就把1943年发生在宁津县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我这才恍然大悟:是他打入了敌人内部,在关键时刻掩护了我。
舍生忘死的李大爷
一个曾在冀鲁边区工作的妇女干部,对我讲述了一个李大爷舍身救同志的故事。这件事虽然不是我亲身经历的,但李大爷的光辉形象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
1945年的初春,大地寒气逼人。一天晚上,民兵们集中在村西抗日保垒户李大爷家开会。会正开得热烈的时候,忽见窗前有人影晃动。李大爷机警地用舌头舔破窗纸一看,敌人已从墙上爬进了院里。大爷悄声说:“是黄狗子。”大家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当敌人一步步向房前逼近时,一个民兵猛然向敌人投去了一颗手榴弹,敌人慌了手脚,吓得往回跑。但手榴弹没有响,民兵们又连续投出了三颗手榴弹,都没有爆炸。这是因为我们在野外露营时受了潮,敌人见我们的武器不灵,就得意忘形了,他们嚎叫着“抓活的!”往前冲。大家压不住心中的仇恨就要冲出去和敌人拚。李大爷摆手说:“慢!”说时迟,那时快,李大爷随手操起一把钢叉,怒吼一声冲到院子里。民兵们也跟着冲了出去。经过一场激烈的肉搏战,敌人被打退了。但李大爷却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当李大爷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问身边的同志:“大家都突围了吗?”大家嗓子里象堵了一块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激动地点了点头。李大爷知道同志们都脱险了,脸上浮现出安祥的笑容。这时,大家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象泉水般地涌了出来。李大爷临终前,用微弱的声音对家人说:“你们……你们不要埋怨同志们,他们也是为了咱老百姓,为了咱……”话没说完,李大爷就永远闭上了他那双慈祥的眼睛。
在抗日战争时期,有多少像李大爷、张大娘和大哥大嫂这样舍生忘死、救护伤员、掩护干部的英雄的人民群众。他们虽然没有留下姓名,但他们的英雄事迹将会永远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