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德禄回忆宁津县保店高小业余剧团

君俊 发表于2016-09-05 11:08:32
1945年农历6月30日凌晨,宁津县保店据点伪军潜逃,我的家乡解放。随之,我区政府结束了游击活动,进驻保店街。自1939年以来,这个被日伪统治蹂躏了6年之久的古老小镇,从此又焕发了勃勃生机。

翌年春,建立了保店高小。由迟俊伴老师出任校长,聘师招生,虽称之为“高级小学”,但只有一个班级,四十来名学生,连校长在内只有三位老师。当时,因印刷、纸张十分困难,很难买到课本,所以只好找到什么课本就学习什么课程。记得算术用的是旧课本和 《算术百题解》、《四则一千题》,语文曾以《新民主主义论》为课本。我们这群十四、五岁的小学生,天天在讨论“中国向何处去?"

区政府领导很重视教育工作,尤其是区委书记辛生同志,工作之余经常到我们学校去,给我们讲革命道理、战争形势,使我们受到教益。辛生同志热爱文艺,很重视宣传工作。在他的关怀下,我们学校成立了业余小剧团。大部分男女同学都是演员,唱歌跳舞演小戏,宣传工作很活跃。我们这个业余剧团十分简陋,服装随用随借,演什么人物借什么 服装,乐器只有两把京胡、两支竹笛,都是学生自备的;借了一套扭秧歌用的锣鼓;没有幕布和道具,演出时,借用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或是几条板凳就开锣唱戏。

抗战八年,兵荒马乱,人民群众衣食难保。抗战胜利了,虽说生活还很苦,但群众心情舒畅,对文化生活要求迫切。根据群众喜欢看戏的心情,老师便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让我们用京剧腔演唱新内容。为了学习京剧唱腔,老师从区政府借来一部缴获的破旧留声机和几张唱片,因机条断了数段,已无法修理,老师就用手拨转唱片,让我们一句一句跟着学唱。梅兰芳的《凤还巢》、马连良的《甘露寺》、高庆奎的 《辕门斩子》、金少山的《锁五龙》和李多奎的《钓金龟》等等唱段,我们都是跟着唱片学会的。

为了配合党的中心工作,我们演出的剧目多是自编的。编剧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王永襄。那时候经费很困难,冬季没有取暖费。数九寒天,王老师身披棉被,口哈毛笔,一字一字地编写剧词。迟老师既任“导演”,又兼“琴师”,天天晚上给我们排戏。高玉清老师早年学过武术,就充任我们的“武打”教师,教给我们“大刀擒枪”套路中的几个招式。这一来,我们小剧团就能演“文武开打”的戏了。

我们排演的第一出戏是“小放牛”,四个人物,两个牧童,两个村姑,以问答对唱的形式宣传党的政策。两个村姑由男同学扮演,没有头套,就用彩绸扎在头上,再插上几枝纸花,倒还满像“妙龄少女”。到集市上宣传,为了揽集观众,我们演奏“梅花三弄”乐曲代替旧戏的“打通”。观众边看边议论:“看人家多开通, 小姑娘唱大戏,唱得多好听!”戏演完了,观众仍围着不散,欢迎再唱一出,这使我们很为难,因为就会这么一出戏。老师出面解释,观众还是鼓掌欢迎。无奈,迟老师只好自拉自唱了一段《打渔杀家》中肖恩的唱段,观众这才散去。

“大拥参”时,我们根据真人真事排演了《李秀风送郎参军》,用戏剧歌颂拥军模范李秀风同志的光荣事迹。 当时,在广大妇女中影响很强烈。李秀风同志后来参加了革命,先做团的工作,后来成了一位领导干部。

还有一出戏,名叫《孙凤翥重返前线》,也是根据真人真事编写的。主人公孙凤翥,家有染病在身的70岁老母,还有长年患病的妻子。他氓然报名参军,又挂念老母妻子,思想有了动摇,偷偷回到家。 老母身怀大义,劝子报国。扮演老母的李守清同学,有着天赋的好嗓子,“劝子”一段二簧原板,是模仿京剧名家李多奎的“钓金龟”,首 句“叫娇儿,近前来,听娘教训”,高亢激昂,清脆动人,一开口就“满堂彩”。“群运”、“土改” 时期,我们排演了《恶霸地主刘二虎》和《新贫女泪》,控诉地主阶级对农民的残酷剥削和封建制度对妇女的摧残。《新贫女泪》是反映童养媳受苦的。剧中有一场是:数九寒天,童养媳被迫携筐村外拣柴。大雪封地,一片叶枯枝也很难找到,童养媳奔波终日,柴筐仍旧空空,一想到以前拾不到柴禾身遭恶婆毒打的悲惨情景,这位12岁的孤女虽然衣不蔽体,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但还是伸开冻得红肿的一双小手,拚命摇撼大树,嘶哑着嗓子苦苦哀求上苍:“天爷爷,我求求你,快刮大风吧,刮断树枝救救我这没娘的孩子吧!”扮演童养媳的是迟老师的女儿,她自幼丧母,随父苦度日月,每逢这时便想起失母之苦,于是声泪俱下,感情十分真切。台下观众,尤其是妇女泣不成声。区委书记刘玉清同志深受感动,流着眼泪带头呼口号: “打倒吃人的封建制度!”这对当时的“诉苦”,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我们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只是业余排练, 演出中有裂调、漏场,难免出一些笑话。老师用旧时“子弟班”灯节唱戏的对联比喻我们的演出。

对联是:生不象生,旦不象旦,丑是有的;听只管听,看只管看, 骂可不行。

区领导认为这未免过于自谦,就另撰一副对联激励我们。这副对联是:

奔走乡里,少年大志,歌舞唤民众;驰骋舞台,童心伟业,戏曲颂英雄。

沧州解放后,我们排演了《沧州大捷》。剧中有我军与敌人肉博的场面,为表现我军英勇杀敌,我们将练武用的真刀真枪搬上舞台,有点京剧《铁公鸡》中开打的样式。我扮演我军一连长,用大刀。我的同学战希明,饰一顽军,使长枪。首次演出,上场前在后台演出, 我不慎砍破了同学的头,鲜血滴在脸上。高老师一见,又气又急又心痛,顿时大发脾气:“不演了!”台上眼看就“冷场”,老师不准演出,真急死人!我很后悔,却束手无策。战希明倒是个“傻大胆”,向高老师请求:“老师,让我们上场吧。不要紧,就擦破一点皮儿。”经再三请求,老师才答应。战希明找了块布条缠住破地方又演出了。没想到他饰演的这个“敌人”头缠“绷带”倒更有敌人的狼狈相了。

我们不仅在本区各村演出,后来还到八区谢庄,一区张秀庄、雒庄,县城演出过。

1947年夏季,支前任务愈来愈重。我们多次为欢送支前民工演出。在县城的戏楼上一连演了三场。头两晚上,欢送宁(津)吴(桥)东(光)三县的1.2万名民工上前线,剧目就有《沧州大捷》。当我们在台上舞动真刀枪时,民工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对我们十五、六岁的孩子来说,真是莫大的鼓舞。戏的结尾是枪毙刘佩臣。饰演刘佩臣的同学,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台角。我端起从县大队借来的步枪, 手扣扳机,“砰”的一声,枪喷火烟,直射“顽敌”、“刘佩臣”咕咚一声倒在了台上。看戏的民工以为真枪走火,演出出了事故,很多人站起来想看个究竟。其实,我们是打真枪,假毙人,子弹有火药,无弹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这在当时可算是一奇。

最后一场戏,是欢送县大队升级上前方。因为前两场戏开打时 “彩声”不断,我们有点飘飘然,决定这场戏开打再快一点。演到开打时,扮演“敌人”的同学头三枪就迅猛异常地向我刺来,我忙用刀去挡,只挡开两枪,第三枪没挡住就刺破了我的小腹,流出了鲜血。 演出是成功的,彩声更为热烈。这场戏,战希明总算报了我以前的那 “一刀之仇”。

在一年多的演出中,我们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配合党的中心任务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同时也学到了很多课本上无从学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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