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看见路边逃荒的人，觉得很奇怪，难道他们没有家么？有人告诉他，战争让他们没了家。他又问怎样才能不战争，别人告诉他只能战争。长大后，他真成为了一名军人，经历了长征的艰难困苦，沐浴了日军和国民党军队的枪林弹雨，见证了一朵朵生命之花的凋零……对于今年已经96岁的张靖武老人来说，生命仿佛分成了两半，后半生的事随着年事已高已记不大清楚了，而前半生的硝烟味却仿佛还在鼻尖。
红军不怕远征难
安徽农业大学北苑将军楼，96岁的张靖武老人行动已经不便，听力也不太好，但当谈起60多年前策马疆场的事时顿时显得精神抖擞，滔滔不绝。
1918年8月生于霍山的张靖武老人，早在1930年就加入儿童团，并任大队长。1933年8、9月间，蒋介石调动军队向南方各根据地的红军发动第五次围剿，红军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为了挽救革命的有生力量，中国红军被迫退出中央根据地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1934年11月16日，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同志的指示下，红二十五军在鄂豫皖省委的带领下，实行战略转移，由河南罗山县何家冲向西挺进，当时年仅16岁的张靖武就在这支队伍之中，红二十五军和张靖武的长征从此开始。
据张老介绍，当时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读过两年的私塾，有些文化，当兵后编在红二十五军225团一营当通信员，后来又到了团部当通信员。在部队出发时，情况已十分紧急，敌军在不断逼近，而张靖武此时却正好生病，全身浮肿厉害。营教导员刘真见他病成那样，担心他跟不上队伍，有生命危险，便好心劝他，“小张，给你20块大洋、几匹布，你还是回家吧。”倔强的张靖武不干，说就算死也要当红军，打死不回家，死在战场上也心甘情愿！于是，张靖武便强撑着和部队一起转移，但令人惊讶的是，没几天下来，浮肿竟然消了，病也很快就痊愈了。
国民党军队当时在卫立煌的率领下对红军不断围追堵截，二十五军无奈退到了桐柏山区，可是这个意图却被蒋介石看破了，他命令追剿纵队5个支队和东北军115师跟踪追击，同时命令驻河南南阳的第40军和驻湖北老河口的第44师迎头堵截。说到这里，张靖武老人给我们说了一个故事，当时国民党的飞机不断在这一带盘旋，向下撒一种药，“这种药撒到人的身上就有一个包呢，碰到眼睛，眼睛就没了，碰到耳朵耳朵就没了”。张靖武老人此时缓缓地掀开了自己的裤脚，历经七十年，疤痕依然触目惊心。
由于敌情严重，在当时二十五军副军长徐海东的带领下，部队决定向河南西部的伏牛山进军。11月26日，部队准备由方城县独树镇附近的七里岗向伏牛山前进。但是敌军已经抢先占领了七里岗东西一线阵地，此时部队腹背受敌。大家都一天多没吃没睡，饥寒疲惫，最后都累倒在一片树林里睡着了。此时，徐海东发火抄起一根木棍边打边喊：“快起来行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张老依然感慨万千，“幸亏那一顿棍子打得及时，否则估计我们就在那片林子里过不去了。”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打，部队物资越来越少，战士们忍饥挨饿，而且没怎么休息，后来终于打进了郑州和洛阳之间的伏牛山区。12月9日，部队至洛南县的庾家河宿营，但是休息几次都没休息成，因为很快敌军奔袭而来夺占了东山坳口。正在开会的军领导组织部队反击，殊死奋战，反复冲杀，甚至进行了战斗，最终打退了敌人，夺回了东山坳口。这次激战，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二十五军军长程子华和副军长徐海东都身受重伤，张靖武的双腿也多处“挂彩”。
到达陕南后，敌军前堵后打，张靖武所在部队在山里打游击，后来决定往西安进军，但是杨虎城紧闭城门，二十五军后来南下郧西，北返洛南，东入卢氏，西转蓝田。当时条件特别困苦，据张老回忆，在过黄河时，准备打阎锡山一部，当时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为军事委员。过河时，最大船只最多坐30人，要一批一批过河，前三船都是干部，当时张靖武是国家保护局的，坐在第二船，黄河风大浪急，战士们在船上手拉着手以防坠河。第一船上岸后立刻遭到了袭击，甚至连军参谋长也牺牲了。
1935年5月，鄂豫陕根据地初步形成，7月，在得知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正向松潘方向前进的消息后，张靖武所在的二十五军为配合其行动，又采取了一系列行动，西进甘肃、北上陕北，先后攻天水，战两当，克秦安，威逼静宁，切断西兰公路,成功牵制了川、陕、甘边界的敌军。9月15日，到达陕甘宁苏区，在延川县永坪镇与刘志丹、谢子长的红二十六、二十七军会师，至此红二十五军，历时十个月，行程18000多里，胜利完成了长征。
长征旧事忆难忘
张靖武平时人缘挺好，当时他年纪小，人也机灵，走路快，跑前跑后，办事利索，都叫他这个通信员“张快腿”，张靖武曾念过两年私塾，在部队中已经算是比较有文化的了，平时他一个人负责教5个人识字，有时白天打仗，晚上学文化，行军时还把字写在背包上，边走边学，他在家学过打草鞋，部队休息时，他就积极帮战友打草鞋，有时轮到他站岗放哨，战友们都抢着替他，好让他多打草鞋。
而最让张靖武自豪、津津乐道了几十年的还是和毛主席见面的故事。
1935年10月19日，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率领中央红军到达陕甘苏区。红十五军团与中央红军会师后，编入了红一方面军。11月下旬，红十五军团参加了直罗镇战役，彻底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巩固了陕甘苏区，为中共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举行了奠基礼。
张靖武老人至今记忆犹新的是，1935年11月直罗镇大捷后，毛主席等中央首长检阅张靖武所在的部队进行军事演习。当时，毛主席检阅到团部通信排时，队伍十分整齐威武，40多人每人肩上挎着一支步枪，腰间插着一支驳壳枪，一手牵着战马，一手提着马刀。可能是毛主席见张靖武这个小战士样子神气可爱，便禁不住停下来叫他：“小鬼！”张靖武听到叫自己“小鬼”，就撇着嘴道：“你怎么叫我‘小鬼’呀？”主席笑道：“那叫你娃娃！”“我都17岁了，打了几年仗了，还叫娃娃，好丑好丑！”张靖武不好意思了。“那就叫你小同志！”毛主席又道。张靖武听了露出微笑。“你是哪里人？”“安徽人。”“你是安徽人到这里干什么呀？”“我打小蒋（指蒋介石）！”“打了小蒋以后干什么？”“回家打牛屁股（指种庄稼）！”直到如今，张靖武都没有忘记最初那个小小的梦想。“哦，回家打牛屁股！好啊好啊! ”毛主席笑着说。
不想，1946年张靖武随中原突围到延安，在一次看戏时毛主席竟然又认出他，笑着问道：“你就是那个打完仗就回去打牛屁股的小同志吧！”张靖武握着主席的手，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我现在也不小了，27岁了。”
说到这里，张老的眼睛似乎更亮了一点，甚至用手做着兴奋的动作，像个孩子样沉浸在当年的幸福中，一点也看不出已96岁高龄……
作为一个老兵，张靖武自然也经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八年抗战。在沦陷区，无论是城市中还是村野之地，尸横遍野，“抗战死的人太多了啊……”张老唏嘘着。
当年的硝烟都消散在岁月的风里了，而在张靖武这些老兵的心中，这些记忆却将永久地留在心中，直到生命结束。漫漫长征路上，有多少战士倒下，又有多少战士站起来，只因他们心中信念永存！他们是英雄，他们是路标，他们是丰碑！谱写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传奇！
2015年08月13日合肥晚报 作者：孙戎 李康泰 董建军 程堂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