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83岁了,老干部待遇,国家照顾得很好,这辈子,按说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有一件事,它永远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那就是我的97名战友,当年明明牺牲在解放天津东局子的战斗中,特别是连长王福生,就被打死在我的胳膊上,可他们至今就是上不了英烈墙。遗憾啊……这不,又到清明了,每到清明时我就更加怀念他们,我不知读者朋友中,能否有认识王福生连长后人的朋友。我一直都在寻找。
五连连长是天津人
想想,那已是60年前的事了。
1949年新年刚过,我在的东北野战军7纵130师390团2营5连,随大部队从东北入关,运动到天津东北外围。平津战役,解放军围住了国民党军占据的北平、天津两大城市,傅作义派代表讨价还价地讲条件,天津守军司令陈长捷气焰嚣张,打下天津,成了能否和平解放北平一个重要的筹码。
当时我是5连连部的文书,负责登记造册、编写口令、清点弹药及装备,记录伤亡和缴获等连队中所有文字方面的事务。记得刚到天津时,我和连里的战友们还不熟,刚刚打过的辽沈战役,恶战一场接一场,每场都减员,有时一仗打下来,一连的人所剩无几,连队就得重新组编,换来换去的,战士们同班之间的还好说,外班的叫不上名字来。我原是炮兵,征兵时当官的听说我读过几年小学,有点文化,还在工厂里摸过机床,就说这人可去技术兵种,到机炮连去当60炮的炮兵吧。打到后来,部队里会写字的战士不剩几个了,但连队里不能没有文书啊?营长突然想起机炮连那个炮兵王国英不是会写字吗?提拔他去5连当文书。这样,在向天津开进时,我才刚被调到5连。
部队马不停蹄地紧急入关,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行军。刚刚重组的连队,花名册得重新造册。登记工作要先从战士开始,因为战斗中伤亡概率最大的是战士。白天行军大家很累、很紧张,我无法和战士们交谈,只有晚上睡觉前的那点时间,抽空问上那么三几个。这样,直到天津战役打响时,我还没登到连、排长那儿,不想这竟成我如今最大的一个遗憾。
连长名叫王福生,天津市里人,30多岁,精瘦,个头不是很高,但很精神。
打天津,他非常兴奋,整天不是督促着连里练兵,就是趴在前沿阵地上,用望远镜反反复复地观察敌情和地形,有时还带着他的几个排长。阵地在国民党军东局子兵营的外头,那是敌人用以保护津城东大门的一个桥头堡,里面驻守着敌人一个主力团,钢筋水泥浇铸的碉堡大小错落几米一个密布前沿,壕沟、地雷带、一道道铁丝网,严密地守护着碉堡群。连长王福生已把尖刀连的任务争下来,到时他将带着尖刀排第一个冲向这壁垒森严的敌阵,所以要看仔细。
得知连长是天津人,是在饭桌上。大战在即,伙食不错,吃到高兴时,连长笑呵呵地说:“多少年没回天津了?打下天津后,抽空儿我先回家看看,然后请大伙儿去作客。”难怪连日来连长如此兴奋,原来是要解放他的家乡!那时,当兵为什么?一为有饭吃,1947年我就是因为饿得不行了,就在沈阳大街上加入了东北民主联军;再就是推翻旧世界,解放全中国,让穷苦人过上好日子。因此,能够亲手来解放自己的家乡,能让家人和乡亲们看到自己已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对我们当兵的来说那是无上的荣耀!所以我们全都羡慕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