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清晨,风势稍减。有的同志看到晕船的人太多,建议再歇一天。荣桓不同意,他说:“不行,时间宝贵,越早到东北就越主动。晕船嘛,苦一点,可死不了人。”
船队又启航了。开始船身还象摇篮一样晃动,不久,风浪越来越弱,汽船平滑地向前行驶,我感到头不怎么晕了。傍晚时分我也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荣桓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甲板上。他向参谋要来地图,一面听船长介绍,一面对照着地图看着从眼前掠过的大小钦岛、城隍岛等大小岛屿。过了不久,日落了。在汽船左方,殷红的太阳在海面漂浮着,比平时要大得多。满天彩霞映照到海里,把这壮丽的海景装点得更加气象万千。同志们大部分都跑到甲板上,默默地欣赏着这灿烂辉煌的海上落日……
半晌,只听得陪伴荣桓的船长说:“过了城隍岛,就算离开山东了。前面不远就是旅顺口。”
荣桓顺着船长指的方向用望远镜观察着。过了一会,他又往右转了一个角度,看了好一会,指指前面,问道:
“那是什么?”
船长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回答说:
“是一条军舰。”
听到他们的话,我也将视线转向东方。暮霭之中,只见海天茫茫……又过了一会,我也看到了。首先看到一闪一闪的灯光,接着看到了越来越大的黑糊糊的舰体。这艘舰艇正朝我们驶来。荣桓放下望远镜,回头吩咐大家都回到舱里,他对大家说:“有一艘军舰正向我们开来,还不能判断国籍,如果是苏军的好办。万一碰到的是美国的军舰,大家一定要沉住气,不要慌。现在,按预定方案分头作好准备。”
大家立即忙碌起来,晕船的也都振作起精神。警卫人员都上了甲板,有几个人守住船尾,随时准备将水中的武器拖上来,其余的都掖着短枪,站在两舷。机要人员准备好火柴、煤油,随时准备销毁文电和密码。供给处长也将携带的黄金,分散藏在船舱里。
军舰上机器的隆隆声越来越响,探照灯光柱在我们船上扫来扫去,两艘船越来越近了。这时,已经看清楚,是苏军的巡逻艇。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情绪由紧张转为好奇和兴奋。靠舷以后,一位苏军军官用俄语说了一通。我们船上的俄语译员翻译道:“苏军舰长问我们是什么船。”
“告诉他们我们是运输船。”荣桓对翻译说,翻译大声作了回答。
“船上载的是什么人?”
“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红军。”翻译又将荣桓的话译成俄语。
巡逻艇上喊道:“你们上来一个人。”
荣桓派苏静同志带翻译上艇去交涉。不一会儿,苏静同志回来报告:“红军艇长请罗司令员过去谈谈。”
于是,荣桓带了一位警卫员和苏静同志一起登上了巡逻艇。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又从巡逻艇上回来,荣桓下令,船队按第二方案改向东走。那艘巡逻艇掉了个头,鸣笛数声,向北开去。
开船后,荣桓向大家谈了刚才上巡逻艇的情况。
他们刚上艇时,苏方表现并不热情。因为荣桓穿的是长衫、戴的是礼帽,那艇长似乎不大相信他就是山东军区的司令员。为了消除他的疑问,荣桓让警卫员从皮包中取出一幅照片给艇长看。这幅照片还是红军刚到延安时拍的。这位艇长认出了毛泽东同志,也认出了荣桓,立即站起来,向荣桓敬了一个礼,并说:“司令员同志,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请原谅,我是在执行任务。”
于是,艇上的气氛融洽了。这位艇长还让水兵端出咖啡招待。在谈话中,这位艇长说,虽然苏联在外交上承认国民党的政府,但根据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原则,并不阻止八路军在东北活动。我们这支船队可在除旅顺、大连以外的任何港口登陆。
听了这番话,我们才明白,那艘巡逻艇向北是返航旅顺口,而我们这支船队却要向东,绕过大连湾,再北上到黄海岸边寻找港口登陆。
我们在貔子窝登陆以后,荣桓立即吩咐何处长联系去沈阳的火车。当时,日本投降不久,苏联红军只占领了大城市和主要交通线,我们也刚刚到,一切工作都没有头绪。因此,我们在貔子窝等车皮就等了两天。第3天,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火车,还是运货的闷罐车。我们上去一看,车厢里到处都是马粪、草料,可能是刚刚运过马匹。荣桓急于赶到沈阳,同已经于9月到达东北的东北局彭真、陈云等同志见面。他决定,不再等了,就乘这趟车走。于是,我们便大家动手,七手八脚将车厢打扫干净,在地上铺上马褡子,放下背包,大家就挤坐在这闷罐子车内。有位同志皱起鼻子,闻一闻空气中仍然残留着的马粪味,耸一耸肩膀,说了一句:“到了东北,还坐这号车!”荣桓听到了,便劝解说:“嘿,坐火车比走路快多了。我们到东北,不是来享福,是来打仗的,今后,还要靠两条腿走路呢。”
11月13日下午,我们赶到沈阳后,荣桓立即向东北局报到,同彭真同志和林彪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