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改建迁西遵化兴隆联合县游击总队,我任第一大队长,主要活动在兴隆的柳河川、洒河川、恒河川一带。1943年改建六区队,为了扩大区队战斗力量,我去了兵少枪少的三连任连长,带少数人回到遵化县的六、七区活动,经过50多天的浴血奋战,队伍扩充了300多人,武器装备大有改善,以党团员为主要战斗力量的六区队三连,战斗力得到了较大的提高。后来又在六区队基础上调整组建17团,原六区队三连改为17团三营,我调团部任侦察、作战、通讯参谋兼三营营长,就不在兴隆活动了。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也是在抗日斗争的艰苦岁月,我在兴隆县无人区度过了三个春秋。这三年中,如果没有兴隆人民的掩护、支援,我们的部队就不会有今天。
最使我难忘的是1942年,日寇为推行其满洲国西南国境绥靖政策,两次集家并村,把兴隆大面积山区划为无人区,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抢物资、牲畜、割庄稼),无数次的扫荡和两次强制性大移民,把兴隆县人民逼上绝路。一部分人被迫迁入部落(人圈),过着人间地狱般的生活。一部分不下山的人没入人圈,却过着住山洞、藏森林、冷食野食、挨饿受冻的生活。部落(人圈)有围墙、大门、岗楼,有部落警看守。当时,那里的税目、劳役繁多,生活必需品实行配给,人畜同室,疫病流行,缺医少药,真是无村不戴孝,天天有哭声,景象之惨,目不忍睹。山里几万农民种的庄稼被鬼子给割了,连碾、磨、锅等最基本的生活用具都被敌人破坏了。没有灯油和布,连盐和油也吃不上,农民家中连一口猪也不能养,孩子也养不活。男子被敌人抓住进监狱、受酷刑、遭杀害,被抓劳工就达几万人。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山区人民却大力支持我大部队、地方游击队和区、县政权,千方百计为我们筹粮派草,做军装和鞋、袜、站岗放哨、传递情报,保存军事物资,照顾治疗我方伤员,保障我们的后勤供给。那些有着国恨家仇的人民舍生忘死地掩护我们的部队伤病员、地方干部免遭敌人抓捕,可歌可泣的动人事迹不胜枚举。郭家庄粱前大麦场住着邢友等四户,区助理付兴、米仓也在这里保护军粮和布匹。忽然,王汇讨伐队进山了,把张保山、管德两位老人抓住,问物资藏在哪里,他俩受尽酷刑也没有说出,终被敌人杀害。最难忘的是那一年,为躲避敌人搜查,我们的两位区干部和邢友、李玉纲两家正藏在山上,当敌人搜查时,邢友的三岁男孩饿得要哭。怕暴露目标,邢友被迫使劲捏住孩子的咽喉,结果敌人没有发现,物资没受损失,而孩子却被捂死了。
1942年我们的部队和几十个伤病员在宝地驴叫一带休整,被敌人发觉,他们调集几路兵力包抄,我被迫带队伍转移到牛圈子南山。而那里的伤病员、区干部和没下山的群众近200人在敌人的包围圈里逃不出去,第三天只好藏在一个山腰大洞里。敌人此时正在进沟搜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驴叫村孙爱举的爱人怀抱一个六个月孩子吃不到奶要哭,孙连举夫妇为了大家的安全,紧紧堵住孩子的嘴,乡亲们脱险了、而孩子却憋死了,这许多事迹,感人肺腑。
在那艰苦的岁月里,在兴隆无人区,我们的部队常年生活战斗在大山里,每天都要设法克服吃、穿、住上的困难,在找不到碾、磨、锅、刀、碗、油、盐的情况下,山区的乡亲们供给我们玉米和倭瓜。我们就每人分给一捧玉米粒,自己用石头砸碎,几个人分一个倭瓜,用刺刀切,挖净瓤籽,把碎玉米放进去,盖好,用火烤熟分着吃。为了渡过难关,山区抗日政府还收集倭瓜籽从平泉换来一点小米供应部队,战士们拿茶缸领米,全靠自己去煮。提起战士的住、行就更简单了,夏天每人一小块雨布,冬天一条薄被。有时在房岔子里大棚过夜,有时就直接驻在柴草棚里。夏天渴了去喝河沟水、冬天渴了捧雪吃。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里,我们战士的革命意志也从不灰心,从不动摇。是无人区人民斗争精神鼓舞着我们和敌人周旋。人圈里的群众也通过各种方式与我们游击部队和区、县干部联系,为我们收集情报,购买子弹,不少甲长、部落长、维持会长也暗地里为我们服务。村办事员更是待我们如亲人。达营盘北台子的常德任、西沟的张连生、三道川的李建国、李田、张宏、双官辅的高胜利、草场的万全都是当时非常可靠的办事员。双官辅的一名独身汉褚俊聊在王满沟、爪子沟、莲花瓣多次为我们服务。一次为我们送信被敌人抓住,几乎丧了命。兴隆人民在抗日战争中承受了很大的牺牲,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以说,没有山区人民的支援,我们的大部队、地方游击队、区、县政权根本不能存在。
我们游击队的任务是配合大部队,保护从口里撤到口外的机关部队以及军需物资,也负责保护区、县机关,避免与敌人大范围正面交锋。只对红石,后分水岭、庙岭、五拨子的敌据点进行了策反和攻势,迫使他们撤走。
1943年春,日寇在倒流水、金山峪沟开了两个金矿,用汽车从兴隆往倒流水运白面。一天我们根据群众的需要,并得到上级批准,集中了四个中队(连)在石进子设伏,拦截击毁四辆满载白面的汽车,击毙全部押车的伪军,缴获长短枪20多支。为了不让敌人发觉招祸,我们先把白面运到山里藏起来,再让无人区的群众分掉大部分。军民们把面袋子染黑,巧妙的躲过了敌人的搜查。
在兴隆无人区里有几万具骸骨,其中包括从外地来的许多革命志士长眠在那里。真是抗日未果身先死,冀东人民泪满襟!我永远不会忘记英雄的兴隆人民,永远怀念牺牲的同胞和战友!
(徐占东口述、闻成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