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些经历整理出来,以表对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
一、苦难童年
一九二四年阴历九月初八,我出生在冀东丰润县张干庄一穷户人家。张干庄很小,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全是佃户,住的房子种的地都是庄主的。那年头,十年九涝,经常是到了秋季,庄主从县城里过来收租,到地里一看,汪洋一片,只好拍屁股走人。
日子太苦了,吃糠咽菜,有上顿,没下顿,苦难的童年深深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1、小脚娘,蹒跚三十里借粮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时,我娘就要到三十多里外的河头镇上的娘家借。娘家也穷,我三个舅舅都是码头扛包的,到了年龄也娶不起媳妇儿,都是跑腿子。
我娘是半大小脚(先前裹脚,后来放了),走三十多里路该是多么的艰难啊!每次能拿回多少粮呢,一只手绢拎着二三斤高粱米。
2、一百个秫秸的故事
我到了上学的年龄,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读书啊。村子里有个先生,每到冬天就在自己家里开学堂。一铺大炕烧热,十里八村的孩子盘坐在一起听课。因交不起学费,我每天就在屋外趴窗缝偷着学——百家姓……人口手足刀尺……山水田狗牛羊……
一天先生发现了,对我说:连福啊,进屋听吧。念咱们是亲戚,回去告诉你娘,只须交一百个秫秸(高粱秆子烧炕用的)权当学费吧。第二天,我十分难过的回复先生:我娘说我家里没有一百个秫秸。说完含着眼泪跑掉了。从此再没进过学堂。
3、为活命,寄养在姥姥家
后来,家里添了妹妹,弟弟,日子实在太难过了,我娘就把我寄养在了姥姥家。姥姥、姥爷和三个舅舅对我很疼爱,但我还是很想家,想娘。娘每次回来借粮,我都吵着要跟她回去。娘就对我说:家没饭吃,回去要挨饿饿啊!我想起那吃糠咽菜、饥饿难捱的情景于是望而却步,每每和娘泪眼相别。
4、学徒刚立业,日寇毁家园
十三岁我进了河头镇一家刷子厂学徒。那年头猪鬃和成品刷子就出口国外。三年后我满徒了。因心灵手巧,技术好,计件工资相当可观。不但可以养家了,还穿得像模像样的,活的挺滋润。然而好景不长,日本鬼子来了。战火一起,出口贸易不行了,刷子厂也就倒闭了。
镇上查户口,办良民证。因为姥姥家的户口没有我的名,不给办。我成了黑人,总被鬼子汉奸找麻烦,随时有可能被抓去东北当劳工。不得已我只好离开了姥家,回到张干庄。
5、出苦力抬田,摊丁当棍团
家里有12亩薄田,都是涝洼地,经常连种子都收不回来。为活命,只好去卖苦力——抬田。抬田,就是在篮球场那样大一块田地的周围挖大沟,挖出来的土用大筐抬到田里,把田垫高,以此治理涝洼盐碱地。那时我十五六七岁,身子骨还没长成。筐大土沉,压得肩膀又红又肿。每天腰酸背痛,浑身像散了架子。
因家里穷,就得摊丁服劳役,还当过“棍团”。“棍团”是日伪政权组织辖区小青年短期军训的临时团体,也可以说是伪军、警备队的民兵预备队。众多小青年每天拿着棍子当枪使,训练立正、稍息、左右转、齐步走……所以老百姓称之棍团。我们村子小,和另外一个小村分摊一个团丁。没人愿意去,村长就说,让连福去,好歹混口饭吃。我说我没有棉衣和铺盖啊?于是这村借给了我铺盖,那村借给了我大衣。村长不厌其烦的说:回来可一定要还啊。
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月的棍团经历,后来竟成了我的历史污点。害得我54年肃反运动中被软禁,让坦白交代。55年正赶上评军衔,按条件我这个50年的正营,应该评少校,就因为棍团问题当时尚无结论,只评了个大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