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日,我从开城开会回来,一路上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我毫无感觉。望着三八线以北被美军炸得光秃秃的山岭,心中充满着无比的激愤。
开城及其相隔几里的板门店,是当时世界瞩目之地,朝鲜停战谈判正在这里进行。我师防守在这个敏感地区附近,为了在行动上与全局步调一致,我方谈判代表团凡有较大活动,都邀请我师领导参加。我师副参谋长胡旭同志被指派为谈判代表团成员常驻这里。从代表团得知: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努力,各项停战协议已基本达成,军事分界线的划定工作也已完成。可是最近三、四天,敌人却在南线发动了攻势,李承晚匪帮无理提出扣留我方二万七千名被俘人员。美帝又在谈判桌上进行讹诈,致使谈判又一次中断。“嘿!这反复无常的美国佬,非得狠狠地打痛它不可!”我心中愤愤地自语。脑际里顿时浮现出前不久我曾打电话向肖全夫军长请战的情景, 肖军长那宏亮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老曹呵,你们师向马踏里东南山攻击的作战方案,我看不错。不过,现在正进行停战谈判,较大的军事行动需要再向上级请示,要慎重”。我说: “我代表全师向首长保证一定打好!我们已做了充分准备。入朝以来我师大仗打的不多,大家的求战情绪非常高,再说敌人还正在进攻......”“哈哈!老曹,你这个犟脾气,我早领教了。好吧,我们再研究一下,然后请示上级再说。”“可你一定呀......” “你放心吧!不过不能急,这里还有个时机问题。”......
正想着,三十里山路己到头。我进入师前沿指挥所,拿起电话,肖军长那爽朗的笑声又传了过来:“老曹吧?我估摸你会来电话的,哈哈!我们已经志司汇报过,先继续作准备吧! ”有门儿! 在场的作战科的同志听了都很高兴。我立即召集大家商讨作战计划,作战科孙向明科长摊开了作战地图,仿佛大片的山川一下子展现在我眼前。
马踏里东南山位于朝鲜临津江北岸,在开城以东卅八公里,由四个小高地组成。因为地形比较突出,有利于我进攻。又是敌在三八线以北唯一的支撑点和敌高浪浦里临津江渡口的屏障。拿下它可将敌人赶到三八线以南并直接威胁敌西线交通供应。为配合板门店谈判和我中东线反击作战,我们决心集中优势兵力兵器,对马踏里东南山之敌分三次实施攻击。首先歼灭突击孤立的062阵地之敌;其次攻歼061 阵地之敌5 ;最后全歼060 和加0239之守敌。
原战斗计划制订得比较周密。但在讨论申孙科长向我说:“参谋长,当前敌情发生了变化,美陆一师换上来了”。
哦!敌人部署突然改变说明了什么?我不由得思索起来。是意料到我方进攻还是另有阴谋?还是…...
美陆一师,按敌人的说法是:建军一百七十年,四次出国远征,打遍地球一周,从无敌手的“王牌”。其实,不论敌人怎样吹嘘,我们对它并不陌生。
根据新的情况,我们随即对原计划进行了修改和调整。廿三日,计划正式获得批准,井明确了“谈打结合,以打促谈”和“稳扎稳打,初战必胜”的指导思想。师党委委托我组织战斗。
当天,我便带407 团于川团长、师作战科孙科长、炮兵室陈禄主任等,到离敌二、三百米的前沿勘察地形,一直围着马踏里东南山转了三天三夜。
敌人阵地上三、四道铁丝网和障碍,密如蛛网,大小地堡、明暗火力点,星罗棋布。据说他们在这里已经修了两年工事,其中有的两三发重型炮弹也不易打垮。而且交通沟、盖沟纵横交错,便于机动。再加上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把美陆一师这块“王牌”换了上来,以实现其增加“军事威胁”进行讹诈的企图。这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
为了坚决啃掉这决骨头,保证战斗胜利的绝对把握,正在军里开会的李培功师长、江鸿海政委也赶回前指,并决定进一步发扬军事民主,完善作战方案。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皋峰同志也亲自率领工作组下连,进行战前政治思想工作,开展求战求荣活动。
七月一日,我来到准备担任攻击任务的四O七团一连,该连曾在辽沈战役序幕战——锦州外围战中,渗透到锦州城下白老虎屯,阻击敌人出援,与敌近两个团的兵力激战近一天,死打硬拼,完成任务,最后仅剩下卅七名勇士。被命名为“白老虎连”。杨连长陪我观看了该连热火朝天的演练,并介绍了皋副政委带工作纲在连队发扬军事民主,开“诸葛亮会” ,反复研究敌情和打法,战士们个个献计献策,信心十足的情景。在演练场的山坡上,一伙战士们正围坐一起听故事。”……美陆一师也不过是个大熊包!.…..当那个当官的被打倒,鬼子兵仅吓得叽哇乱叫,我们一下子就冲了上去,连打带刺,就打倒他二十九个!光一班长就捅捅死了俩,说他们熊包冤不冤?1 ”战士们一阵哄笑。
这说的不正是四六年曾闻名全国的“安平事件” 吗?那是我师首次和美陆一师交手。第二次相通是我师接替友军临津江北岸
这说的不正是四六年曾闻名全国的“安平事件” 吗?那是我师首次和美陆一师交手。第二次相通是我师接替友军临津江北岸防御阵地,当天夜里,敌夜肮广播机到我方阵地上空嚎叫“白老虎师上来了”!敌人虽然错把我们这个有“白老虎连”的师叫白老虎师,可情报倒是满快,可惜当时没打什么大仗,他们就撒走了。这一天,看来要好好较量一番了。
听了战士们热烈的讲述,我心中充满了胜利的信心,洋溢着欣慰和感慨,战士们永远是乐观的,胜利必然属于他们!
看到我,战士们亲热地围了上来。一连,我有不少老熟人,我一下子便认出那讲故事的就是八班副李万春,老冀东人,卅七勇士之一。我说:“八班副,你的故事讲得不错呀!想不到你还有这两下子”。他得意地对我挤挤眼,吃吃地笑起来,好像说:“小本事,不值得一提。”一个四川籍的小新兵,大概也早想消灭几个美国兵立功吧,带着迫不急待的神情问我:“首长,啥子时候打哟?”我说:“快了,到时候你可别害怕哟,美国鬼子个儿大,个头有你两个高呢!” 小战士捅了捅八班副:“真的?”八班副挤了挤眼睛:“首长吓唬你!”大伙一阵哄笑。“美国兵个儿大,胆子小。”五班副岳鸿发抢上说道:“我就愿找大个子打,目标大!”
路上,杨连长还告诉我,五班住的房东老大爷被鬼子飞机炸死了,剩下个五岁的小孙子,同志们都嚷着要替朝鲜老乡报仇。战士们高昂的士气,更使我增添了信心和力晕,我碰了一下杨连长“有把握吗?” 杨连长迟疑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然后才说: “参谋长,我还有点怕哩。”我当时真有点摸不清头脑,急着说: “怕什么?说嘛! ”他接着说5:“入朝以后,大伙天天盼着打大仗。战士们说: ‘咱和日本鬼子干过,和蒋介石干过,要是这次不能亲手消灭这些美国鬼子就停了战,真太可惜了。’你想,别的连队能不眼红吗?可千万别把我们连的任务再给变动了,那工作可就难做了。”我这才放心地笑了。“嗐,放心吧。仗有你们打的。” 面对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可我们的战土,就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