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战元回忆录:三、学生时代

南下之路 发表于2016-12-24 00:29:56
由于长期生活贫困,我家几辈人都没有文化、目不识丁,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头,我是最小的男孩,父亲想供我去读一点书、十岁那年恰好村上办了一个新学堂,可以免费入学,于是我就和村的许多孩子一起去上学,农忙时回家放牛帮助农活。

我读书的小学叫行阳小学,我们的校名是因唐代文学家韩愈的文章《送李愿归盘谷序》中的第一句“太行之阳有盘谷”而取名行阳小学,年代久远的盘谷寺就位于离我们大社村边不远的太行山半山腰上,我们常去那儿玩,沿着陡峭的石阶走上去,寺庙前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碑上刻着寺庙的历史和情况介绍,寺庙正殿高大宽敞、立着菩萨像,正殿后面有两座钟楼,钟楼里悬挂着两座重达千斤的大钟,钟上铸着许多文字,早晚和尚敲起钟来,洪亮的钟声十几里以外都能听到,寺里有一处喷水的龙头,那龙头是用石头雕成的,从龙嘴里流出来的泉水是从太行山上引来的,听老人们说,喝了从龙嘴里流出来的泉水会使人变得聪明,因此,我们每次去寺里玩,都要对着龙头咕嘟咕嘟喝个够。

关于盘谷寺还有一个传说,说是寺里有一个聚宝盒,寺里的和尚要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来,寺里每天来多少朝拜的人,聚宝盆就能变出多少粮食来供人食用,不知是哪一年,在外族人入侵中原的时候,人们纷纷逃难,和尚在兵荒马乱之际,匆忙将聚宝盆埋在寺庙后山坡上的一棵柏树下,恐日后难以辩认,特地将这棵柏树枝干扭成麻花的形状,作为标记。几年后,和尚逃难回来,只见寺庙后的柏树成林,都长成了麻花糖形状,几番寻找,终难发掘。至今这一传说一直流传下来,成一美谈,而盘谷寺后那一片长着扭曲枝干的柏树便成为一种独特的自然景观供人欣赏,思寻宝物之遐想。

我们学校的薛作楫校长是个****地下党员,他经常给学生们宣传革命道理,教唱****列强,****军阀的歌曲。当时学校有几百名学生,有地主和煤矿上资本家的孩子,他们常常欺负我们贫困人家的孩子,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卫占山,生得腰圆膀阔、虎背熊腰,很有力气,他和我一起跟父亲学过拳脚,他生就英雄豪杰的性格,好打抱不平,一旦看到有钱人家的孩子欺负我和其他小同学,他就会来帮助我们,把坏孩子狠狠揍一顿,薛校长十分信用和爱护我们,非常喜欢卫占山见义勇为的性格,介绍他参加了学生的进步****,后来卫占山升入山西阳城师范学校,参加了地下党。薛校长也参加了****,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下。

在行阳小学四年的学习生活,使我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记得在“**.****”****后,我写了一首诗抒发了爱国图强的志向,还受到了老师的称赞,“哭罢江山无泪流,亡国大祸已临头,男儿练就好身手,愿将热血洒神洲。”

结束了四年小学学习后,我又断断续续读了三年私塾,私塾老师是苗庄的苗老先生,他是方圆几十里有名气的清末秀才,是一个瘦瘦高高的慈祥老人,须发都花白了,戴着一副镜框镜脚都生了一层黑锈的老花镜,记得入学的第一天,先生让我们拜了孔圣人的牌位,接着给先生磕头。先生微笑地站在一旁答礼。老先生开头教我们读了《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读物,后来又教我们读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因我上过几年新学堂,认了许多字,因此先生让背的书总是背得又快又好,那时我读书很用功,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点灯念书,先生很喜欢我。记得学《论语》时,开篇三句就使我获益不浅,这三句是:“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三句可谓是字字皆碑,先生对我们说:“孔圣人一生勤奋学习、孜孜不倦,临终前还说:“假我数年以学《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孔圣人很关心天下大事,从远道而来的友人,给他带来各国诸候的消息,使他可以从中了解各地发生的事情,所以孔圣人看到有朋从远方来,感到非常高兴。第三句孔圣人认为,人家不了解你,不要抱怨,如果你真正有学问,迟早会被人赏识的。”还有曾子说的一句话使我受益终生,他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说的是为要时常反省自己,替人家办事尽心竭力去做了吗?回想过去学这些圣人之言,用现在的思想去理解其中所包涵的深刻的思想内容,觉得四书中有关治国、伦理道德、教育、特别是在个人品德方面的论述对今天乃至永远,都是有值得学习和借鉴之处的。

回想起跟苗老先生几年的学习生活中,使我懂得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老先生也给我们讲:《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中许多好听故事,教导我们要学习岳飞、文天祥、杨家将精忠报国,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日寇入侵中原大地,家乡又遭受百年不遇的旱灾,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家境也日益贫困,父亲找先生说:“现在收成不好,交不起学费了,让孩子回家劳动吧。”那时读私塾一年交学费和讲学费一共是五元,老先生怜爱我,想挽留我继续读几年,对父亲说:“让孩子再读几年吧,讲学费我不收了,只收三元钱学费吧。”但就是这样,父亲也无法继续供我读下去了,于是我含泪告别了先生,告别了难忘的几年学生生活,成为家里唯一精通笔墨的人,后来就靠认的这几个字还真救了自已的一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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