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吃饭、穿衣的问题
1943年7月,我下连到了日照警备团第一连去当指导员。这个连就在日照、诸城、莒县、莒南这几个地方坚持边沿斗争。边沿斗争就是敌我面对面,一般相隔几里路,最远二十里路。这些相互交叉的中间区域,我们去,敌人也去。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斗争很复杂。
1941、1942年是最困难的时候,正面战场向国民党纵深的进攻停止了,日本鬼子回师华北,对根据地造成了很大的威胁。确实是五里一个碉堡,十里一个大据点,可以说星罗棋布。
那个时候部队很长时间穿不上服装,衣服就是穿了冬天的,把棉花拆出来,当夏天的衣服穿。没有钱,没有粮食,缺衣少穿的,怎么办?就打据点。1941年,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决定打青口。赣榆城里,这里是鬼子的据点,东西多,武器弹药也多。结果到了天明也没全打下来。我们撤退的时候,增援的鬼子从海边上绕过了我们打援的部队,一下增援进去了,我们丢了十八个人在里头,打了整整一天,最后全部壮烈牺牲。
1943年开春,打郯城战役,就是想搞点物资、弹药,搞点钱。郯城有一个金库,打进城以后,敌人集中在那个小围子里,金库就在围子边上。怕部队上去爆破什么的把它毁了,当时派了我们六个人,在炮火掩护下先期占领这个金库。占了这里以后,金条、银元那多了。最后由我负责,把所有的这些钱登记好了装到麻袋里头,动员群众的牛车一块儿拉出来,解决了部队穿衣、吃饭、花钱的问题。
那时铁道游击队在津浦路上打了几列车厢,全是布。第二教导从海边行军到那里去背布,从津浦路上背到海边这里来,解决部队穿衣的问题。
1944年的春天,我们那个团还开辟了一个盐场。过了大年初二,团长带着排长以上的勘察这一片地,然后分任务。在这里建了一个大盐田,生产咸盐的,好让群众能吃上盐,部队也能吃上盐,多余的还可以有点收入。
另外,靠近据点的地老百姓不敢种,有些就荒了。怎么办?我们去种。晚上派上一个连,把据点包围起来,不让他出来。我们在下边就耕地、种地,定期去管理管理,锄锄地、拔拔草,这都是晚上的事情。庄稼熟了,我们就抢收,也是把敌人看起来抢收的。这就叫自种、自收、自背、自运、自磨、自用。
打仗的时候也是,得机会就从敌人尸体上搜集枪支弹药。为了捡子弹、捡武器,伤亡的战士有好多。这是我在连队亲身经历的。
激烈的战斗时有发生
1944年5月,在六甲庄子。当时发现敌人增兵,团里开了会,认为有三个可能,一是袭击我们,二是来抢粮食,三是换防。我们采取的措施是天黑以前把据点监视起来。结果敌人和我们斗争时间长了,人家也摸了经验。我们去监视的部队到达以前,人家部队早绕到外头去了。绕出去以后,晚上就摸到了我们住的地方。这个时候团部带的一连、特务连,就这么两个连。晚上有个哨兵打了几枪,我们听着打枪的声音很远,也没有反应,就是麻痹了。结果到拂晓的时候,才发现被包围了。
当时我就让副指导员带上第二排向团长、政委报告情况。我带领第一连的第一排和第三排把东岭的敌人打下去,团部赶快突围出去。我们一突上去,敌人正在做工事。我们一扔手榴弹,把敌人给打下去了,敌人没来得及弄他的重机枪,让我们缴来了。我们弄不了,就把它给毁了!后来西边的敌人压过来,打到我们背后了。我们第一排和第三排就被包围在那里……后来打东南角上的小高地,跟鬼子拼了刺刀。
我这个部队伤亡很大,第三排的副排长牺牲了,第一排的排长负伤了,副连长没跑了几步,让敌人一枪打死了。我突围的时候,从麦子地里头窜出一个鬼子来,上来一刺刀,刺穿了我的袖子。我夹着个机枪,这一刺,我的机枪掉地下了,可是我躲开了。我手里提着个驳壳枪,反手一枪把他打死了。最后把东南角的敌人打下去,两个排剩了十几个人突围出来了。
这次伤亡很大,刚补充起来的一个连,一百五十多个人,除了第二排掩护团部突围出去,没有伤亡。第一、第三排基本上光了,拼刺刀死的不少。
再就是1944年12月,在日照城南的黄埠子又让敌人包围上了。当时团里搞总结,临时把我叫过去帮忙。把几个组织干事、宣传干事、敌工干事、保卫干事、特派员等等,组织在一块儿写全团总结。总结赶出来以后大家合衣而卧,就在老百姓的炕上横七竖八地睡了。结果我一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房子后头那个小窗户有动静,敌人穿着皮靴子从西向东,咵咵的。
我说我先出去看看情况。结果刚到院子里头,咣就是一枪,打到墙头上,没打到我,我就翻过去了。我到处看,西边有个高房子,发现敌人的钢盔在上头晃荡晃荡。我说“快跑,快跑,我掩护你们”,我就用驳壳枪开始打,掩护着他们都跑出来了。这样就翻墙头,翻来翻去的,多数人都跑了。在那个院子里就剩我们四个人,让敌人把我们堵在院子里头。我们分头把守打了一阵子,等到部队增援上来以后,这才出来。
口述人:陈风来
采访:胡媛 于健 郭然 樊秀丽
编写:于健
摄影:袁勇
初见陈风来老人,他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用玩ipad下象棋,今天的气定神闲与当年的叱咤疆场似乎判若两人。如今的陈老,安享着子孙饶膝的幸福生活。但是,他最喜欢跟儿孙们讲起的,还是当年打鬼子的那些故事。故事里有着一个年轻人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的历练和在革命征程中铸就的家国情怀。
想当年,为了参加共产党的部队去打日本鬼子,陈老甚至不惜跟父亲闹翻,瞒着家里从河北到了山东,参加了东进抗日挺进纵队的军政干部学校。从此,陈老一直随部队转战在山东各地,再也没有回过家。倒是老父亲在五年后从河北老家坐着火车到了青岛,又从青岛坐船到了日照,见到了已经升任连指导员的陈风来,而这也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说起这些,陈老坚强的内心似乎有了一些波澜,但是又很快的被更大的波澜所掩盖,那是关于牺牲的战友、关于战场上的厮杀……
陈风来于1959年至1961年参与了山东抗日战争战史的编写。关于那些抗战的烽火岁月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幻化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因此,陈老每天除了下棋,还必须拿着放大镜看完当天的报纸,看到一些对山东的抗战历史描述不清或不准确的报道,他会执着的给报社打电话提出他的修改意见。
陈老于1978年7月离休。离休后,他参加了老年大学学习绘画。经历了勤奋学习与多年的浸润,颇有心得,俨然名家风范。数次参加济南军区绘画展,并获奖项,成为济南军区知名画家。即使在如今九十三岁高龄。只要健康状况允许,陈老仍然会笔耕不辍。
撰写:于健
《当年,我们打鬼子》
采访、编辑:“山东记忆”口述历史项目组
出版:泰山出版社
定价:8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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