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山惨案”发生在1942年的10月17日凌晨。
当时敌人秘密集结了泰安、济南、淄博、莱芜和章丘的几路日伪军,约计5000多人,在莱芜的吉山一带,突然对我鲁中泰山军分区司令部及泰山地委,专署机关及一个八路军短期干部培训班进行了铁壁合围,企图将我党政军机关一举摧毁。
当时我八路军参战的部队基本上是两连一队,即汪洋政委率领的十团一营的第一、二连和教导营的一队,约有战士近400人。此外还有地专机关的一个训练班。但他们没有武器。当时周钰所在的主力连队的武器只有4挺机枪和3门小炮,其余都是步枪,教导营一队全是老掉牙的步枪,(因为搞训练,学员来时都把好武器留在部队上了),所以从人员数量及武器装备上都是敌众我寡,实力悬殊。
抗日战争由防御转入相持阶段以后,斗争也变得更加复杂和残酷,斗争环境也更加恶劣。特别到了1942年,日伪军碉堡林立,封锁沟纵横,使我们的大部队活动十分困难。为了更有力地打击敌人,我们泰山军分区按照党中央指示“精兵简政”撤销了团级单位,把部队分成以营为单位进行独立活动,原十二团团长石新同志(老红军)改任教导营营长,张建(即张鹏展)同志任教导员。教导营下设一、二两个中队,一队队长田光林同志,(湖南人,红军,原任十团三营副营长),周钰同志任一队指导员,二队队长李仁斋(十二团的副营长),指导员是韩玉樽,(莱芜古德范人)。
当时鲁中泰山军分区司令员廖容标同志带领十团一营第三连及其余的部队到益临边地区活动,政委汪洋同志率司令部和十团一营的一、二连掩护地委机关在莱芜的栾宫、阁老一带,教导营全体驻在船厂(地名),专署机关在章丘、茶叶区边缘地区活动。
1942年10月15日,周钰所在的教导营按期完成了培训干部的计划。16日上午教导营一、二队全体教职员在船厂举行了毕业典礼。教导一队共毕业两个区队(排),其中有一区队队长韩连长和二区队队长刘仲谟连长,还有六个班,共计80余人,(其中连级干部七人,其余全为排级干部)原计划17日分配工作。16日下午约3点钟光景,周钰他们的毕业典礼刚结束,就接到司令部的行军命令,命教导营全体移住高白杨村,司令部也转移到刘白杨村,地专机关到了法山一带,周钰他们到达高白杨村时天已黑了,他们随便吃点东西,便就地宿营。
17日凌晨,天刚破晓,周钰他们就听到西南方向响起了炒豆般的枪声,(据说十团一营的两个连队刚出早操,敌人的子弹就打到操场上。)周钰他们立即集合起来,在石营长带领下,周钰所在的教导一队从高白场村拉到了曼里岭上。这时由教导员张建带领的教导二队行动迅速,他们撤到王庄,并向王庄以西突围,奔长三行、石匣一带去了,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由于情况变化突然,我方毫无思想准备,仅在10多天前听领导上讲,有情报说敌人可能要合击茶叶口,但直到16日还没有看到敌人有任何动静,因此有些同志从思想上放松了警惕。
战斗打响后,周钰他们对敌情一无所知,这时周围的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硝烟弥漫在山峦、天空。从枪炮声里来判断,肯定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处境非常危急,在这样危急又不明情况的时候,石营长指挥上显得不比从前那样果断。这时周钰请示石营长有没有战斗任务,如无战斗任务,应该迅速撤离此地,寻找缺口突围,石营长同意了周钰的建议,带领部队到了下法山峪口,他们仔细听了听四面的枪声,认为西北方向的枪声稀落,可能是缺口,周钰他们便过了王庄河爬到货郎台光崖下,这时石营长又命令部队再回到茶叶口,过河到大吉山西岭隐蔽下来,以待战机。这时周钰他们看到了司令部和十团一营的两个连队从王白杨村南岭过河后冲上吉山南山,石营长便也带领周钰他们的教导一队跟过去,他们刚到南山脚下,司令部和两个连的同志们便被居高临下的敌人用密集的火力压了下来,情况万分危急。
紧急关头,周钰和十团一营一连副连长钟继信商定了一个突围计划:先过河佯攻吉山北山,等冲到半山腰时,再顺梯田堰根向东,走小东吉山东岭向潘家崖和崖下村方向突围。部队开始行动后,刚到达小东吉山村前,敌人可能看出了周钰他们意图,就疯狂地用机枪、小炮等交叉火力南北夹击他们,他们第一次冲锋被敌人凶猛的火力压制住了,很多战士壮烈牺牲。周钰也身负重伤。右臀部被子弹打穿,右腿两处被炮弹炸伤。这时石新营长就在周钰附近,他的警卫员小张已经牺牲了。二区队长刘仲谟同志头部负重伤也倒在周钰身旁。看到牺牲了这么多战友,周钰悲痛万分,他解下绷带扎紧伤口,继续指挥部队再次冲锋。他高喊:“同志们,我们冲过岭去就是胜利!”战士们再次冲向敌人,但因人少枪差,子弹缺乏,几次冲锋都没成功,又有不少战士牺牲了,这时周钰看到形势对我方十分不利,强行突围恐怕没有希望了,于是他就解下背包交给了四班长,并对他说:“只要你牺牲不了,要千方百计保护好这个背包,这里面有咱全队的干部登记表,党员登记表,千万不能丢了,如果让敌人得到,不知会有多少人受糟害。”后来四班长的下落也不清楚,为了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开,让四班长他们突围出去,周钰顺山沟一瘸一拐地往上跑。有个鬼子发现了周钰,朝他打了三枪,都没打中,这时周钰看见两面山上的鬼子象恶狼一样扑来了,大部分战士中弹牺牲了,少数活着的也被冲散了。石营长和田队长也不知去向。周钰走不动了,子弹也打光了,没有办法,他只好侧身躺在沟北头的一个死水湾里,有意把腿泡在水里,故意让血染红湾里的水,给敌人造成错觉。这时西岭上有几个鬼子朝周钰这边打了三枪,一枪打掉了他的帽子,一枪打穿了衣领,又一枪打在脸前边的山坡上,溅了周钰一脸土。敌人以为周钰真的死了,就沿西岭往南去了。
为防不测,周钰趁西岭上的敌人往南走的时候,把自己的党员登记表、日记本和仅有的几元北海币埋在身子下面的土里。过了不久,鬼子又来打扫战场,六七个鬼子在离周钰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等了约有一分钟,这时周钰尽力屏住呼吸,敌人确认周钰已死,叽哩哇啦说了几句日本话就走了,周钰总算骗过了日本鬼子。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周钰看见有两个学员顺着山沟上来了,他们是夹在牺牲的战友中骗过敌人的。敌人搜索时,一个挨了几刺刀,没扎中要害,另一个挨了几脚,他们当时都没动,因而才瞒过敌人。他们见面后,互相搀扶着,爬上了小东吉山东岭。他们顺着山坡来到一间看山人的小屋前,有位花林村的老大爷住在这里,过了一会儿,老大爷的儿子给老人送来了饭,周钰他们也分了一些饭吃了,他们吃了饭,浑身乏的很,加上有伤在身,便躺在草埔上睡着了。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周钰被疼醒了,这时屋外面漆黑一片,山下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山风呼呼作响,山上的草木也发出难听的“呜呜”声,显得那么阴森,那么恐怖。周钰在黑暗中伸手摸摸四周,什么也没摸到,那两个学员也不知到哪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周钰就踉跄着出了小屋,他躲在山石后面仔细观察了山下的动静,又悄悄巡视了四周的情况,什么动静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仿佛连空气也凝固了,风也不刮了,草木也不动了,昔日里满山遍野蹦蹦跳跳寻食撒欢的野兔也没了踪影,就连平日里成群结队奋飞的“京货郎”、“灰喜鹊”、“山麻雀”之类的鸟儿也飞得无影无踪,山上到显得空旷和寂寞了。周钰拖着一条伤腿爬到了中法山的南山沟里,在这里正好遇到了逃难的老百姓。周钰向他们要了几张煎饼吃了下去,身上到是觉得有点劲了,伤口好象也不那么疼了,就象干涸的农田忽然间得到雨露的滋润一样,浑身焕发出生机和力量。老乡们又帮周钰找来一根木棍,这无疑是给周钰增添了顽强战斗的决心和信心。他拄着棍朝潘家崖爬去。快接近庄头时,周钰遇上了司令部管理科科长钟兰坡同志,他正在庄头上了望。这时他们看见驻防博山的鬼子正从崖下一路往回撤,钟科长扶着周钰进了潘家崖村,当晚又把周钰转移到了卧铺村,钟科长还给另外六七个伤员每人找了一件大衣,发给周钰4元北海币作为养伤费,那时条件很差,基本上没有什么药物治疗,只能用盐水洗伤口。又过了五六天,周钰听说教导营的营部和二队还在章丘长三行村一带活动,周钰便不顾伤痛,奔长三行找大部队去了。等到了长三行,部队却又转移到了石匣村,他便又继续追赶部队,深夜时分终于找到了大部队,在部队里周钰一边随部队集体行动,一边接受治疗,伤也慢慢好转了。
吉山战斗,周钰和所有的干部战士 一样都毫无思想准备,敌众我寡,前后经过三个多小进的激战,(大约早晨七点到10点)我方付出了很大的牺牲,约计伤亡200多人,其中有军分区政委兼地委书记汪洋同志,教导营营长石新同志及营连干部几十名,敌人也死伤了一百多,后来听说他们的旅团长也被击毙了。
吉山战斗虽然突如其来,且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方始终处于被动、劣势,但是面对数十倍于我们的敌人,周钰和其他的指战员没有胆怯,没有退却,他们毫无惧色,英勇顽强地奋起还击,在小东吉山庄前和庄南的河滩里,(这里是最激烈的战场。还有三个方向的战斗情况不详,那里的战斗也是吉山战斗的一部分,周钰所经历的只是其中一个重要部分)战士们都表现出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子弹打光了,就跟敌人拼刺刀,刺刀弯了,又和敌人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嘴咬。还有的战士拉响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有的战士牺牲了,可是还紧紧地抱住敌人不松手。有两个同志被鬼子包围了,形势危急,就各自抱着一挺机枪和一门小炮跳进了一口水井里,就是死了也不能让敌人得到武器,显示出一个革命战士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烈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山坡,染红了河滩,用生命谱写了抗日战争的悲壮的一页,表现了宁死不屈的革命精神和崇高的民族气节。
吉山战斗之后,周钰同志疗好伤,随大部队又加入到抗日战争的滚滚洪流中,此后又加入到解放战争的行列。 (作者:王秀东、周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