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些为解放杭州建功立业的山东人,被叫作“南下干部”。现在,杭州的大街小巷,经常能听到“卷着舌头”的声音。这些声音的主人,大多是“南下干部”的第二代、第三代。
山东人重面子、讲情义,生性实诚;尤重耕读传家,不愧孔孟之后。这些,都是日后与山东人相处久了,深切感受到的。
我的同事中,好几位是山东人,有的是“南下干部”的第二代,有的是土生土长的齐鲁人,还有的是“山东媳妇”。
Z女士的公公是“南下干部”。二十多年前,她与新婚丈夫回了趟沂蒙老区寻踪访祖。说是回夫家的故乡,实际上只不过还有些远房的同宗本家。不过,老家人的热情,还是让Z女士这个从小生活在都市的新媳妇“招架不住”。
省亲的礼遇是最高规格的。乡里乡亲挨家挨户请客吃饭,“霍霍”杀鸡鸭,大碗喝老酒,万般隆重。大婶小媳妇,拉着她上了热炕头,一边端详着,一边啧啧称道。最让Z女士印象深刻的,主人家让出最宽敞、最厚实的被褥,真让小夫妻受宠若惊。
前不久,Z女士办了离婚手续。但她还是经常记起沂蒙老区唯一一次省亲的难忘经历,感慨老区乡亲的“实诚”。
同事L是“南下干部”的第二代。她当过射击运动员,与中国第一位女子奥运会冠军吴小旋,曾经是“上铺下铺”的队友。
说到当运动员的机缘,L女士回忆“是父亲的主意”。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大兴国防体育,射击项目就是其中之一。L女士的父亲曾经是握过枪的军人。他极力怂恿女儿从事“打枪”的运动,寄予了“保家卫国”的厚望。
遗憾的是,L当运动员不久,父亲就去世了。如今,L的母亲还健在。老人已到耄耋残年,但每年必定一年两趟回枣庄老家。她的行程大抵是这样安排的:由两个女儿轮流驾车,从她的第二故乡绍兴出发,先到南京小住,L的舅父定居金陵城;后北上徐州逗留,徐州有L的老姨;最后才回到枣庄,兴致高昂地住上一两个月,简直是乐不思“浙”。
年过八旬,依然深深牵挂着故土,大概也只有齐鲁人家才有这份情结吧。
还有一位同事G,也是山东妹子。G的老家在潍坊市坊子区农村,良田十亩、瓦房五间,大概是G家所有的家当了。
G上有两个兄长,大哥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二哥是西安交大的研究生。G的学业同样出色,不过到她高考时,家境窘迫。没办法,偷偷填报了浙江的一所传媒大学——上了本科线,却读了大专,只为省下一大笔钱。
G读完大学,留在杭州当了记者。后来,把双亲也接来了。2002年,在山东工作的二哥,身体不适。做妹妹的那个心急啊,硬是请到杭州治病。结果还是晚了,一个月后因鼻窦癌离世。
当妹妹的应该问心无愧了。G当时工作不久,并无多少积蓄,但还是尽了最大的力,用了最好的药。自己呢,节俭到了极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啃馒头充饥。同事中也有伸出援手的。第一个塞给她5000元钱的是老孙。后来才知道,老孙也是“南下干部”第二代,籍贯山东淄博。这让G深受感动。
二哥殁了,留下三岁的遗孤。当时还没结婚的G,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隔三差五往老家寄钱、寄物。还经常打电话劝二嫂,找个可靠的男人再婚。嫂子再婚后,还是住在G娘家的院子里。后来,又有了孩子。儿子没了,亲情却没有淡去。G的父亲从杭州回到老家,忙着一起带两个孙辈。
G用朴实的行动,诠释了“手足情深”。我也经常感慨,只有出生在齐鲁大地、深受孔孟古训熏陶的山东人,才具有这样的厚道与博爱。时下,手足情深的少了,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却比比皆是。G家兄妹的深情,足可让后者因此而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