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鹏从回忆抗战时期的央上村(中)

央上村人 发表于2017-03-08 18:50:35
保卫根据地 “书生”拉队伍

    经过精心建设,地处平原紧连清水泊大洼的央上,成了抗日清河区机关、兵工厂驻地。为了保卫机关兵工厂抗日后方,以利主力“外线作战”,两位书生徐本谦(徐本经之弟,省师范毕业生)、徐万荣(自幼读书的文化人,后调剧团工作)在清河区领导下,组织“四边区队”。为啥叫“四边”?是因有益、寿、临、广“四边大队”,打鬼子出名。在小马头村伏击日伪汉奸扫荡击毙汉奸广饶县县长张子周,使敌人风闻“四边大队”就心惊肉跳。“四边大队”的任务是:收集敌人动态,保卫清河区后方。两位文化人具有号召力,很快报名 50 余人,徐本谦任副队长,两人弄来三、五支好枪(能打响)、二支“单打一”(又叫“折把子”,打一发装一发弹)。徐本谦还接受了村民献的枪零件,请铁匠修配,请木工做上枪托(柄)。人们建议“试试”,他说:“试啥!浪费子弹,不能打人,还能吓唬人呢!”

153述说历史好在兵工厂在徐本谦场院,手榴弹保证每人二三枚。主力部队打仗回来,就帮着训练,教“四边区队”与敌斗争艺术、方法,给讲政治课,教唱抗日歌曲。主力部队去打仗了,“四边区队”在大场院里出操、唱歌:“一、二、三、四”,“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尽管村里有几户伪军家属,也摸不清八路军的底细。

    “四边区队”不穿军装,穿自家衣服,吃公家饭,人称“赔上衣服混饭吃”。外出执行任务不必化装,背上粪笆,拎张镰刀,或挎个篮子卖香烟、花生等各种模样。桑科据点、马头集、小清河各道口、高儿港堤口等敌据点任意出进。敌人有多少人、枪,有什么动向,“四边区队”一清二楚。一次我从小清河北回来,刚下船,汉奸见我挑着花生,要检查,啥检查!纯粹是想敲竹杠。我正在为难时,突然我村的徐寅斌(小名启明)拐条腿过来说:“曹班长检查啥,他是我邻居,来,吃花生,我这有炒的。”随手往汉奸衣袋里装花生,于是,我躲过了“讹诈”。我与姜方萍闲谈到此事,他笑笑,风趣地说:“那才叫‘各尽所能’呢,徐本谦的区中队又不是打仗的。”接下去他讲了县委书记张力群脱险的故事:张力群的腿脚不好,一次日寇“扫荡”,我们撤到常徐庄东洼里,东南李家坞方向敌骑兵包围过来,研究决定:化整为零,分散突围。张力群借头毛驴,骑上迎敌而去。敌人见他是瘸腿,放了他,他才安全脱险。“四边区队”存在不久,也没打过仗,但保卫了清河机关、兵工厂,侦察敌情,是立下了功的。同时还为部队输送了许多优秀战士,如徐社成、任清心,在部队升级主力后,当了排长、司务长。

杀“猴”儆“鸡”

    抗战相持阶段,清河区机关、兵工厂转移,离开央上。日军吉田小队 12 人,汉奸侯连长 50 余人,在央上强拆几十户民宅,挖围墙、盖岗楼、修据点。从 1942 年秋至 1943 年麦收前,央上人民在党的领导下与敌人展开了巧妙的斗争。

154 广饶影存第一辑汉奸连长侯,胶东人,驻央上,人地两生。徐明仁,本村人,有罪恶,送情报给敌人,包围我区中队,致使我区中队受到损失。吉田在央上修据点,徐明仁才敢回家。汉奸连长与徐明仁常来常往,互相利用,开始臭味相投。当时村长是徐建礼,读过几年书,兄弟三人均为老实农民,家里土地不多,靠劳力强壮,几亩薄地生活。徐建礼胆小怕事,家住村西北角,与鬼子据点斜对角,相距五华里,他住村头便于与我地下工作者联络。徐立藻 50余岁,家境殷实,识些字,做事灵活,俩儿子老实本分,他家是八路军、机关、民兵、武工队的老房东,又与清河机关住屋不远,约一、二百米。徐云发军属,儿子徐悦松,1939年参加八路军,在清东独立团当班长。吴连升客居本村,家贫,靠做小买卖为生,人灵活,善交际,能言善辩。我 1946 年入党时,他已是共产党员。王成道也是客居央上,无地无房,极贫困,父子两代靠挑山果、当长工、打短工维持生活,而后据说是我地下党员。以上五人绝不会当汉奸,甘心为敌人办事,他们总是巧妙应付敌人。有人骂他们是“汉奸”其实是误会。央上属大据点,围沟总长一千五百米,有大门一座,上有岗楼,四角四岗楼,中间有岗楼。五个村(央上、李家坞、小马头、常徐、屋子)总人口约 15000 人“出伕”,按正常情况一两个月能完工,但人们消极怠工,晚出工,磨洋工,不仅进度慢,始终没完工,围墙有基无墙,围沟挡不住人,主楼、岗楼没楼板。吉田、汉奸连长出来监工打人,吴连升暗示明示民工说:“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民 们轮流放哨望风,

    监工来了“发讯号”,鬼子和监工头出来时,监工头出门就大喊大叫“快干,快干!皇军说好了干好了早放工!”实际是在发讯号:“鬼子来了!”一次借口小马头“民伕”来晚了,把村长监工头抓起来,开大会看他死打村长、监工头。人被打得不能动弹了,民工用门板抬回家,吉田讲话:“他的,是样子,后不打的,要死啦死啦的。”侯连长一会哄大家说,快干完活回家好过年,又说,要枪毙几个当样子。打人后的第二天猴子(连长)和鸡(吉田)出来监工,刚到围墙,李家坞工段有人大喊:“不好,有地雷!”鸡、猴急忙滚到围沟水里卧下,不敢动。民伕们立即炸了,四散跑开,等鸡、猴起来,工地上已空无一人。连续好几天,李家坞不来了,小马头也不来了,常徐、屋子村小也不来了。据点在央上,吉田心急如火,逼村长、监工们代替日兵、汉奸抓伕,还要打人。村民说:“不是不去,是怕地雷炸死……”汉奸连长手拎“下水罐”说:“不是地雷,是这个。”“下水罐”是坟墓里的“陪葬品”,把人们逗得都笑弯了腰。当时,央上没有办法,只得老的老、小的小去应付,鬼子、汉奸发火要打人,徐云发把鸡和猴拉到一边说:“你打的人,都不来了咋办?”鬼子、汉奸连长气得只喘粗气,干着急。除央上外,李家坞不来了,小马头不来了。来几个也是老的老,小的小,来应付差事。两个小村子,常徐庄来不了不顶事。央上的村长、监工们以“献策“的面目出现说:“皇军,侯连长,派兵,多多的,去李家坞的抓伕。”几千人口的央上,只住不足 70 鬼子、汉奸,还要修楼,他哪有兵派!吉田摇头,吴连升说:“是的,是的,队长想的对,那里八路的大大的有。”想想那时的鬼子、汉奸们也够受罪的,楼子修不成,围墙挡不住人,天亮要监工,夜间风雨无阻地站岗,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小事又不敢向上级报告,于是,只好得过且过。日久天长,汉奸连长和徐明仁之间开始矛盾百出,互相争斗,吵嘴骂架,动手打架,甚至动刀动枪,互相扬言“杀人”。最终矛盾公开化,尖锐化。徐明仁诱出汉奸侯连长活埋,吉田和众鬼子当夜逃跑,放,保卫了麦收。

这事当时老百姓叫“杀猴儆鸡”。六十年过去了,人人皆知,但说法不一。一说:两个汉奸互相残杀,徐明仁活埋了侯连长,逃往东北;二说:我地下党利用汉奸连长和特务徐明仁的矛盾,并给予助资,诱出猴子(侯连长)并把他活埋;三说:吉田绝非被惊吓而逃跑,而是形势所迫,服从日军的战略防御,收缩兵力,缓解兵力不足,不杀猴(侯连长)也要撤逃。此时,我抗日战争已经进入战略反攻阶段,这是总的形势,活埋汉奸与吉田的跑,只是巧合。

    我“出伕”挖沟四月余,目睹诸事证实,活埋侯队长绝非徐明仁单人所为,而是为应付鬼子修据点村里精心安排的。姜方萍说:“特务徐明仁家里以农为主,麦收来临,他冒险埋汉奸,全家外逃,损失太大,没有我党补偿、资助,他绝不会杀人弃家,外逃他乡。杀汉奸,驱特务两件好事,是我党领导不容置疑的,肯定是当时共产党员们周密安排、计划的,只是‘保密’并不张扬而已。”后来,我亦与“四边大队”的同志、首长谈过此事,均有同感。

坚持对敌斗争

    敌人修据点,央上的共产党员、武工队仍积极活动。农历十一月,鬼子开来两辆汽车,不知干啥,民工猜测“抓选劳工”,挺害怕,天黑了不准放工,驱赶人们到据点内,人们更怕。我假装解手,钻进围墙下小沟里跑出来,走到徐瑞符(共产党员)家门口,他爱人说:“来下,有点事。”一进院,见徐瑞符站在门口,我一惊:“你咋还在这?”我知道他是清河区机关的人。他拉着我说:“快进来,别怕,没事。”他问过不准放工的情况后说:“叫你二叔在家等着,我马上去找他。”我说:“叫他来不好吗?”他说:“别,看他碰上坏人。”不仅徐瑞符警惕性高,我见共产党员徐俊升常与寿光、益都来的刘先生(党的地下联络员)来往,徐俊升在央上教书时,刘先生是“仿馆”

157述说历史卖毛笔、仿纸、石板、石笔等。这时,他变成了“洋广”先生,专卖针、线、洋袜子、绺带子之类,走乡串户,哪里都去,最后就落脚徐俊升家。

    徐俊升常以走岳父家为名来往于堤口村、小清河道口,我见他在高港村店里,那是我地下“交通站”,现在于来津尚健在,曾在站内工作。1942 年,麦秋两季重灾,春节刚过不少人家就揭不开锅,断炊了,记得正月十日,阴天,我去挖“碱曼根”充饥,回来天挺黑,刚进小北门,突然从徐本经场院墙上跳下二三人。我吓呆了,进退两难。紧接着又过来二三人,我呆站着,最后一人提短枪走来,说:“小弟弟,小同志,别怕,我是这个。”有两手指做个“八”字,又说:“快回家吧,碰上人啥也别说。”我点头表示“好”。尽管天黑,我还是认出先过去的人中有位本村人,挺面熟,是武工队员,还是向导。

(文/徐鹏从口述,徐百胜整理;图/徐鹏从、徐百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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