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听到:“一年难忘的季节是麦收,一辈子难忘的人是夏司令员”这句流传在卫东人民群众中的话时,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夏碧波同志的事迹,就象过电影似地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闪出。
雪地露营
一九四二年寒冬的一天傍晚,北风凛冽,雪花纷飞。躲藏在村外枣林中的乡亲们,得知来抢劫的吴连杰匪兵已经离去,就陆续回村了。
我回到地下交通站,站长告诉我:冀南军区第四军分区,从一二九师七七一团抽出三个连,组成东进支队,已经过河开辟卫东来了,今夜就要在咱路庄宿营。当时,我高兴得坐立不住,就抱了一抱柴禾,给同志们烧起了开水。水烧开了,可同志们还没有来。渐渐地,灶里边的火灭了,烧开的水又凉了,我也躺在炕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猛地听见站长喊我:“小刘,快起,同志们来到了。”
“在哪里?,,我一骨碌爬起来。
“部队都在南门外哪,夏司令员叫我来喊你。”
我急忙穿上大棉袄,和站长跑到南门外一看,呵!一大队八路军战士,正围着打谷场跑步呢!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喊着响亮的口令,跑在队伍前头。站长喊了声:“老夏!"那年轻人转过身。站长随即介绍说:“小刘!认识认识吧,这位就是东进支队司令员夏碧波同志。”还没等我说话,夏司令就握住我的手说:“小兄弟,以后就叫我老夏好了。”他随即用另一只手拍拍我肩上的雪,亲切地问:“穿得不厚,冷吧?"“不冷l',我看到这年轻的司令员如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就觉得自己不是在寒冷的冬夜,而是在温暖的春天。我情不自禁地问:“老夏同志,为什么不让队伍进村哪?夏司令员说:“这村群众白天遭受了敌人的三次抢掠,冻饿了一天,不能再惊动他们了。”我激动地说:“天这么冷,别把同志们冻坏了!,,夏司令员指着跑步的战士们说:“这‘夜操,不就是取暖的好办法吗1,,接着,他就问:“同志们,还冷不冷啊?''战士们异口同声:“不冷啦!',“原地休息!,,夏司令员下了命令。战士们刷地坐在雪地上。我感动地望着夏司令员和战士们,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夏司令员的情况。
深夜熬药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地下交通站和东进支队的联络员。当天下午随部队转到东潘庄,和夏司令员住在王淑兰家的东屋里。晚饭后,他让我在屋里休息,自己和警卫员检查战士们的住宿去了。我一觉醒来,已是后半夜。看见他正伏在桌子上写一天的活动日记。我劝他说:“司令员,昨晚你没睡觉,今晚可不能再熬眼了。”他说:“习惯了,没什么。”
忽然,北屋里传来了淑兰母亲的呻吟声。夏司令员听到后,急忙对我说:“走,看看去,我随夏司令员进了北屋,看到淑兰的母亲正急促地呼吸着,摸摸头,热得烫手。淑兰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夏司令员忙说:“不要怕,大娘发高烧,快叫她喝碗水,我去喊卫生员!,,说罢跑出门口。我忙倒了一碗水,送到大娘跟前,扮她已经烧得昏迷过去了。
一会儿,夏司令员领着卫生员杨全纪同志匆匆走进屋里。老杨马上给大娘注射了退热剂,又取出西药片递给淑兰,淑兰为难地说:“俺娘没吃过西药。”夏司令员一听,就对老杨说:“快到街上的药铺里抓一付中药来。”“是,,老杨应声而去。
淑兰急忙到邻居家找来药锅,我到院子里拿了一把干柴,大娘醒过点来了。夏司令员就端着凉好的开水一勺一勺地送到大娘口中。主大娘睁眼一看,见夏司令员侍候她喝水,不觉鼻子一酸。
老杨抓药回来了。椒兰说:“我到前院喊俺婶来熬药。”“甭去了。”司令员拦住了她。随后把草药放在药锅里,倒上适量的水先泡起来。我悄悄地问老杨:“司令员也会熬药吗?"老杨告诉我:“队伍里的伤病员差不多都服过他熬的中药。”
夏司令员用三块砖支起药锅,点着干柴,烧起了火。半个多小时,药熬好了。夏司令员从淑兰手中接过一个碗,掏出毛巾,擦了擦碗底的冷水珠,把药汤澄在碗里,用嘴“璞璞”地吹散着热气。我们儿个人扶起大娘,司令员劝她说:“要一口喝下去。”王大娘望着夏司令员那亲切的目光,什么话也没说,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天明了,队伍要出发,夏司令员嘱咐老杨说:“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王大娘,我们很快就回来。”
王大娘的病,在老杨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一夭比一天好转。第四天早晨,东进支队打开了鬼子的万庄据点后,又回到了东潘庄。夏司令员带着缴获的胜利品水果罐头等来看望王大娘。王大娘把女儿推到夏司令员面前,眼里滚动着泪花说:“司令员,你把淑兰带走吧!让她跟你们一块去打日本,打土匪,把咱穷人从苦海里都救出来。”
细查烟账
有一次,地下交通站要我给夏司令员送去一封信,当时部队住得比较分散,我找了几个村也没找到。累了,我就近到东潘庄我的一个远房姑母家里歇息。姑父因抗粮被鬼子活埋了,唯一的儿子又被吴连杰抓去当兵,姑母一个人靠摆烟摊过日子。
我刚坐下,看见桌上用碗压着一张纸条,拿起一看,署名是“夏支队”。我急忙到厨房里去问这张纸条的来历。姑母告诉我:“刚才来了几个背盒子枪的人,牵着白马,拿了两盒烟没给钱,留了这张纸条。”我想,那准是司令员。急忙喝了口凉水,按照姑母告诉我的去向找去。
果然,在靠村边的一个院子里找到了夏司令员。我把信交给司令员说:“你可真难找,我跑了四、五个村子,要不是那张纸条,到这也找不到你!,,说着把那张纸条递给了他。他接过纸条一看,皱了皱眉头。接着他就叫警卫员去喊七连的王排长。他告诉我,这王排长原是国民党的一个连副,今年春天,他领着两排人投降过来,几次战斗表现得也勇敢,就是有些旧军队的作风和坏习惯。
一会儿,那个王排长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恐惧。司令员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问起此事,果然是他办的。出乎我的意料,司令员没有严肃地批评他,而是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你说八路军为什么从弱到强,常打胜仗呢?),“这是共产党指挥的好。”王排长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还有重要的一条,就是有群众的支持,没有群众,再强大的军队也要打败仗。你在国民党部队时,群众见你就跑,如今见你象一家人一样,你说应该怎样对待群众呢?',那个王排长听了点点头说:“我错了,都怪我在国民党军队里学了吸烟的坏习惯,今天执行任务回来,烟瘾上来了,手里也没钱,就写了那张纸条,打算以后再还。”司令员接上了话:“不行啊!老大娘靠卖几盒烟来维持生活,这两盒烟就是她一夭的饭。咱不吸烟难过,她老人家没有饭吃不是更难过吗?"
王排长听了这话,掏出烟说:“我给她送去!,,司令员拦住了他说:“老王,烟留着解乏用吧,我这里还有点钱,你拿着,让小刘领你给大娘送去,并向她老人家赔个礼。”王排长接过司令员省下的钱,感动得两手颤抖,走到街上对我说:“司令员可真好啊!对人是仁至义尽,要是国民党那些狗官们,不把我揍饱,也得把我骂够。跟夏司令员这样的人扛枪杆,就是死了,咱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