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狼出洞
聊城的冬天来到了。白云同志早已调军区学习去了,指挥部的领导担子就落在我一个人肩上。我在反复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刘邓首长明确指出:“围困聊城,待机歼敌”,现在这个“机”是否成熟了呢?我从几个方面分析了一下:从聊城敌情来看,自一九四六年一月经过近一年来的围困,敌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战斗力大大削弱,但剩下的一千多残敌,多是些有民愤、血债的亡命之徒,是王金祥的骨干力量,现在虽然饥困至极,但仍负隅顽抗,非武力不能解决;从我部队来看,经过数月阵地练兵和政治思想教育,部队和民兵的求战情绪很高,而且在物资上作了攻城准备,特别是我军区主力部队,经过儿个月的外线作战,取得了很大胜利,进一步巩固和扩大了解放区,目前大部分已经过休整,可以腾出手来进攻聊城,从气候条件来看,当前天气寒冷,河床结冰,是我攻城良机。想到这里,我兴奋地叫起一个参谋,“走,跟我到前沿去一趟”。
我们顶着寒风,直向东门外护城河奔去。到了河边,我先一只脚踏上冰去,随后又向前走了儿步,用力跺了儿下,厚厚的冰层毫无破裂的动静。这时我高兴得几乎是跑了回去。当夜,我就在煤油灯下草拟了解放聊城的报告。过了几天,军区来电,说刘邓首长批准了我们的报告,即将派杨勇司令员、张霖之政委率军区七纵前来攻打聊城。军区电报还告诉我们,刘邓首长肯定了围困聊城战斗对巩固后方配合主力部队外线作战所起的作用。
刘邓首长关于攻打聊城的指示,象一阵东风,很快吹到部队,立刻变成巨大的力量,要求争当突击队的决心书一封又一封地送到指挥部来。
十二月十八日,杨勇司令员、张霖之政委以及刘致远副司令员等首长率部来到城下。一时间,城关附近战马嘶鸣,车辆滚滚,部队、民兵来来往往,呈现出一派临战气氛。一位老大爷站在路旁,看到一辆辆炮车驶过,高兴地说:“天天想、夜夜盼,聊城这回就要解放了。”他拉着战士的手,指着炮车说:“同志,用咱这个大家伙狠揍王金祥这个狗杂种I"
在东关学校,一间宽大的教室里,正面墙上挂着醒目的军用地图,一排排坐在课桌前面的,是部队指挥员和地方政府的几名干部。这里,正由杨勇司令员主持,召开攻打聊城的军事会议。会议开始,张霖之政委首先传达了八路军总部关于保护聊城固有文化的三条命令:一、向民族英雄范筑先墓立正致敬礼,二、保护中国四大书库之一的海源阁图书馆,三、妥为保护中国史学家傅斯年先生在北街的住宅。
接着,杨司令走到地图前面,坚定地说道:“解放聊城条件已经成熟,国民党反动派固守聊城的阴谋将要彻底被粉碎了”。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刘邓首长灵活运用毛主席的战略战术原则,从大局着眼,决定由地方部队对聊城围而不攻是英明的。现在,在毛主席、朱总司令的英明指挥下,全国的大反攻就要开始了,刘邓首长又从大局着眼,决定立即拔除敌人安在我解放区的这个钉子,铲除我前进道路上的这个障碍。我们要坚决执行命令,彻底完成这项光荣的战斗任务!',
对于解放聊城的战术问题,张霖之政委作了很好的说明,他说:“聊城一定要解放,古城文化一定要保护,这就要求我们在战术上必须更加灵活。现在,王金祥这条狼钻到狼洞里,我们要消灭他,一个办法是打进狼洞,端他的窝子,另一个办法是引狼出洞,在洞外捉住它。相比之下,这后一个办法更稳妥一些。但是,狼是不会轻易出洞的,要想洞外捉狼,我们必须狠狠地打,在打狠中能一举端下狼窝当然很好,如不能,经过猛捅猛捣一阵,有可能把狼捅出来,再消灭它。”
首长的意图,很快变成了战士的自觉行动。“痛打王金祥,消灭出洞狼”,在部队中迅速传开。
十二月二十二日,盼望已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整个上午,阵地上一片寂静。下午一点整,突然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紧接着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炮声,愤怒的炮弹撕裂长空,呼啸着飞向城头。
“看,敌人城墙上的工事开花啦l”战士们在堑壕里喊起来。他们看到,敌人在城墙上构筑的种种防御设施,被我神勇的炮手击中,整个城头上浓烟滚滚,砖石飞腾。
“好、真解恨!"“看你这条恶狼出洞不出洞。”战士们一边议论,一边挟着炸药包,抬起云梯、木板、伏在堑壕里,待命出击。
一阵炮轰过去,三百多挺轻重机枪一齐吼叫起来。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战士们跃出堑壕,架桥的战士迅速接近护城河,在冰层上搭设便桥,施放木板;爆破组的战士一个个冲向前去,把一包包炸药运到城脚,准备爆破,爬城的云梯一次又一次立于城壁。
我攻城战斗的猛烈炮火给敌人以重大杀伤。匪营长、郭培德的胞弟郭培显,当场被炸死于城头。特别是我突击部队迅速地、多批多次地接近城墙,吓得王金祥胆颤心惊,他恶狼般地乱窜乱蹦。一会窜到东边督战,一会窜到西边调兵,连续向其上司呼号“救命”。
一天夜间,我东关部队报告:值勤哨兵听到城门里哨兵动静,好象是敌人把堵在城门里的砖石扒掉了。
好!这是敌人企图突围逃跑的迹象。我立即向纵队首长作了汇报。电话刚刚挂上,纵队指挥部紧急通知,说济南守敌王耀武派其一一一师驰援聊城之敌,现正横渡黄河。纵队首长根据以上情况分析,济南敌人可能要接应王金样逃窜。根据这一判断,我部队很快作了兵力调整和新的战斗布置,确定主力一部在在南一线阻击济南来犯之敌,其余部队撤围离城,给敌人虚留生路,而在城东一带布置一个口袋阵。
一九四六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大地笼罩在夜幕之中。连续几天的攻城炮火停下来,显得格外宁静。忽然,紧闭了几个月的城东门悄悄打开了。王金祥果然要逃跑。城门刚开,那些亡命之徒,象大水灌了蚂蚁窝,争相逃命。
王金祥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深怕陷入我伏击圈内,所以窜出东门,便率残部向东北方向逃去,妄图取道高唐、禹城投奔济南。当敌人逃至高唐附近,被我当地部队截住,随后我追击部队赶到,经过一场激烈战斗,歼其一部,所剩残敌溃不成军,狼狈逃窜了。
在茌南一带,王耀武派出的援兵,遭到我有力阻击,一阵白刃格斗,杀得敌人横尸遍野。仅我某部房兆山一个班,在肉搏中就杀敌人十六名,生俘三名,缴获机枪四挺,步枪、冲锋枪八支。援敌死伤大部,败阵而去。
晨曦映古城
一九四七年元旦,天刚拂晓,我带着清平县大队的战士们首先开进聊城。随后,张霖之政委、军纵队首长也相继赶到城里。我们一起登上明代洪武七年的古建筑光狱楼,俯瞰解放了的聊城城貌。这时,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微微晨曦映红了古城。至此。数十年日寇、伪军和蒋匪奴役统治之聊城,始为我解放,蒋匪在鲁西北的最后一个内战堡垒已被拔除。我望着街道上一队队开进城里的部队;望着一群群刚刚返回城里的群众,不顾进家,就自动欢迎子弟兵进城的动人场面;望着满城断垣破壁,瓦砾废墟,那被匪兵们大洗劫的惨象,真是百感交集,涌到我喉头的呼声几乎要迸发出来,聊城,你终于回到人民怀抱里来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