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王健民
天福山起义那年我十三岁。在那之前,我上过三年学,因为家里穷,就不再上了。我父亲在外面给人家扛活,我就和母亲在家种庄稼。种麦子、种玉米、栽地瓜、种花生,这些活儿我都得会干。那时候也不感觉到累,劳动一天休息休息就好了。
少年从军
日本鬼子进了胶东以后,五里地一个据点,到处扫荡,杀人放火,穷人的日子更难过了。当时听说了天福山起义之后,就偷偷地从家里的后窗跑出来去当兵,后来又带了一些小伙伴一起去,因为年龄小,就留在了儿童团,后来进了少先队。
我们儿童团主要负责宣传、组织和发动群众,也演一些节目来号召群众来当兵,保卫祖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打仗的时候,我们要送子弹、抬担架、送粮食。那时候,和日本鬼子主要打的是游击战、运动战、麻雀战。我在这里放几枪,打死几个就走了,当时打不过他们。我们的枪是土压窝,人家那个枪都是洋枪大炮。日本鬼子叫我们是土八路,说我们的炮是“不落地就开花”。当时咱们没有兵工厂,打仗用的都是大刀片子、红缨枪和一些大土枪,打着打着弹药没有了,就把铁锅上的铁弄到炮筒里再打出去打敌人。
荣成苗苑战斗
1942年在荣成苗苑打的那一仗,是比较残酷的一次战斗,就是肉搏战,直接跟敌人面对面地拼刺刀。敌人被咱打得剩了不多,咱们牺牲的也不少。那一次把敌人打服气了。我们平时为了练习拼刺刀,都单独训练过。一出门就是五十枪,饭前饭后都练,每天不下1000一千枪,练得手劲很大,能把八号铁丝一下就掐断。那场肉搏战中,我很幸运没有负伤,但是在撤退的时候还是挨了一枪,子弹打过来,擦着头皮把帽子打了个眼,负了点儿轻伤。那时候,我们喜欢唱一首歌,叫《英勇杀敌》,我还记得是这样唱的:“英勇杀敌的青年,同心协力大家一起上前线,重伤不哭叫,轻伤不下火线,腿瘸在后面,冲锋要在前……”
当时我们的医疗条件也很差,药都是得从敌占区买,所以连个消炎药都很难搞到,挂彩的兵有烂肉的话都用草绳子拴进伤口,把烂肉都拉出来,然后再上药,太遭罪了。我在医疗队还工作过一年,在那里当护士,护理伤兵。给伤员端屎、端尿、拿饭,那些伤兵换药、擦伤口疼的不行,他真用棍子打你。
给许司令当部下
以后,我调到了胶东军区,起初给许世友司令当内勤通讯员。许司令脾气很厉害,跟着他当兵就得勇敢、不怕死。如果到时候你冲不上去,他真枪毙你,特别是中层领导。他会武术,也让我们跟他学,长拳、斜拳、醉拳他都会。有一天早上我去晚了,他一脚踢了我一个跟头,他嫌我偷懒。后来,他安排我去当骑兵通讯员,又当电话兵。电话兵挺危险的,如果说敌人在打炮,打炸药把电线打断了,你得出去接线,打着炮的时候你也得去接线。我经过一些实战的锻炼,慢慢的成了电话方面的“专家”,在胶东保卫战、潍县战役、兖州战役、济南战役等一系列的大战中,保证了电话通讯的正常畅通,多次荣立战功。
现在回想起我参加过的那些战斗,特别是想到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觉得应该特别珍惜眼前的生活和幸福。
采访:王霞 赵明水
编写:胡媛
摄影:袁勇
我们第一次去拜访九十二岁的王健民老人是在2014年冬天,那天王老和老伴儿于淑远刚刚从照相馆回到家。这对老夫妇已经携手走过了六十年,按照流行的说法,结婚六十年是“钻石婚”,老人说,去照相馆照了张合影,为“钻石婚”留个纪念。
王老是山东荣成人,1937年从家乡参军,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1949年跟随部队一路打到厦门。三十多岁了,在家人的催促下王老才开始考虑个人问题,寄到家乡的照片通过媒人传到于阿姨手中。于阿姨说,她当时是真没相中王老,因为王老不仅个子矮,年龄还比自己大许多。最后是抗战英雄的光环起了作用,于阿姨决定去厦门亲眼见见这位老“八路”。在厦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于阿姨决定不回去了,就嫁给了王老,原因就一个,王老“人好”!就这样,这对相差十一岁的老两口儿,相濡以沫,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六十年。
王老在战争年代曾担任过许世友司令员的警卫员,王老说,许司令不仅自己武功高强,还要求自己的警卫员练武,并亲自教了王老一些拳脚功夫。几十年来,王老每天坚持打拳,他说自己九十多岁了,身体还这样棒,就是得益于此。采访结束后,王老给我们亮了几手,没想到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王老出拳还能虎虎生风。王老说,他要好好打拳,好好活着,因为生活这么美好,他要陪伴老伴儿多过几年。
就在此书即将出版之际,我们携带书稿再次登门拜访王老,却意外得知王老已于2016年3月10日突发心梗离世。一向身体健康的王老走的很突然,让我们既感意外,也很心疼。在安慰于阿姨的同时,我们也默默祈祷,愿王老一路走好!
撰写: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