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离开我们很久了,很想对您说说心里话,一直都不敢执笔。
爸爸,而今想来,女儿一点都不觉得您严苛,您是女儿心目中最最慈爱的父亲。
我印象中的父亲是威严的。他义无反顾追寻革命的阅历,以及一生做人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让我感到这种的威严;我印象中的父亲是睿智的,他富有思想的深度以及极具哲理的语言行止,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我印象中的父亲是平朴的,他朴素的衣着以及藐视物质无所欲求的姿态,让我感觉到他认识的高度。
父亲是山东人,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高大威猛,他个子不高,人很瘦,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老百姓。然而在我们众多姊妹眼中,父亲是高大可敬的。
父亲在战争年代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和平年代经受到历次政治运动的波及。父亲的阅历哥哥姐姐们知道的比较多,一些旧事我都是从他的回忆录中读到的。他关于战争年代方面的描写比较遂性,读起来也很快意。对于和平年代政治运动的描写,略显沉重。在那些运动中,父亲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对于这些他即没有抱怨,也没有眼泪。他从来都是抱着积极乐观态度,以理解包容诠释,他相信党。和他生活在一起这几十年中,我没见到父亲掉过泪。然而,当我在他的记录里读到这么一段话(针对文革):“面对所有,我都能忍受,只因我对党的信任坚定不移,心中始终存着希望之火。而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今天,我陷入迷惘,这革命了一辈子,怎么就革到自己头上来了呢!”我感觉我的父亲当时一定落泪了。
母亲曾经给我讲过一则故事,关于父亲和她。母亲参加革命时是在解放战争年代,那个时候父亲是首长,也是部队少见的文化人,母亲容貌端庄秀丽、性格温婉,有些文化,父亲看上她,就撂了一句话:我觉得你很好,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母亲因何嫁给父亲的我没有细究,但是从她不无尊爱的眼神中,能感受到她对父亲的无比敬爱。父亲看起来比较严肃,不喜调侃,但是对母亲却懂得关爱。他们从不吵架,母亲不开心时候父亲总是温和解劝。
父亲一向生活很简朴,也时常教育我们要学会艰苦朴素,勤俭持家。生活中的他是寻常的,寻常的如同一个普通老百姓。他不爱说话,少言寡语。我们姊妹多,许是他平素对我们要求比较严格的缘故,大家在他面前都感觉有点拘谨。
父亲善于讲道理,什么事都爱较真。他从不呵斥我们,只用侧面引导。尽管他对我们的教育很严格,我们却能够接受。记得有次二姐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景德镇瓷碗,我们大家都因此指责她不小心,父亲走过去替二姐擦去泪说:“咱不哭,做事情总是会犯错,不做事情的永远不会错”。只这一句,大家就都闭上了嘴。
他总是衣着朴素,脚上那双布鞋后跟那里还打着补丁,他经常乘傍晚时分去菜市场买回便宜蔬菜,吃饭时也多次叮嘱我们要珍惜粮食、不可抛撒。关于此父亲有他自己的论点:他出身微寒,是从血雨腥风中活过来的,对于幸福的理解就是知足。衣着这点他很固执,固执地坚持,对我们的劝说不接受,对外界的议论也从不理会。父亲很传统,对于美的理解与我们不同。年少爱美,看到同龄女孩子烫卷发,真是羡慕。虽少言,父亲却知道我的心思,有次聊天,他抚着我的丫辫说,妞儿,你这样爸爸喜欢,自然的才是最美的。我的念头因而被打住,那个时候在我看来,父亲的话就是真理。而今回想,更是觉得父亲的审美观一点都不落伍。
父亲很执拗,他认为对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过来。记得小学毕业那年随他一起去烟台玉皇顶观景,走至半山被几个特卫拦住,说是有重要外宾游玩让我们暂时避让一下。父亲根本不理,掘拗地拉着我只管走。那些特卫拦在前面定要我们避让,父亲义正辞严地说:这是中国的土地,我偏不让,最看不得你们一个个崇洋媚外的卑微样。特卫缓言说:让一下,就当礼貌吧。父亲回道:我看到那些外宾了,哪个也没我年纪大,论礼貌也是他们让我。一边说,一边扒拉开特卫照直走。
父亲爱京戏。一生都坚持爱。他喜欢唱旦角,细润和婉,音质特好,唱的时候很入神,情不自禁、乐在其中。这个时候的父亲最可亲,没有那种威风凛凛的感觉。记得少时我喜欢听昆曲,他一直阻拦,说是昆曲太过柔婉,是靡靡之音。他劝我学京戏,教我唱“苏三起解”,当我翘着小手指稚声稚气演唱,他的眼里就会流露出一份备至的爱怜。也就在这个时段,我们彼此有种心的交流,我是他耐心的听众,他是我忠实的的观众。
忆起父亲就止不住思绪。他的生平,他的故事,总觉得永远都讲不完。父亲的生日就快到了,再次对天堂我敬爱的父亲说一声:爸爸,我爱您,我们爱您,永远,永远;那么深,那么深……
(该文登载于沂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