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调回昆明后的十五年
(一)在云南师范大学四年
一九六九年四月份,省委组织部军代表约大理地委书记邵风、临沧地委书记任贵生和我谈话,宣布邵到省农业大学任党委副书记、任到省农机局任副局长,我到师大任党委副书记。不久,中央教育部司长韩放又调来师大任副书记,书记是军代表王润成。不久,王润成调走,我任党委书记。
到学校报到后,就立即参加全省“批陈整风”会议
(即批判政治局委员、中央文革组长陈伯达)。到会了解
到,昆明各大专院校一把手全是军代表,还有一位副职是工人代表。院校各个部门、各个系的主要领导,也全是军代表,都叫做军宣队、工宣队。按毛主席的说法,学校都是“被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着”,所以要派军、工宣队进驻学校进行改造。
到校不久,省革委政工组赵守义(原省委常委、省监
委书记)、张晋德(原周总理秘书)到师大检查工作。校
革委副主任、军代表(某部副团长)汇报说:我们进校
后,挖出了一个五十多人的大同党反革命集团,挖出了一个五十多人的“五一六”反革命分子集团,还有五十多人是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和走资派。他是作为军宣队进校后的突出成绩汇报的。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汇报这些内容,感到问题严重。我说:第一,我刚来不甚了解情况,据我所知,学校大同党,是一九五七年夏反右斗争时揭发出来的一个非法组织,头头是中文系学生吴文仪(四川人),当时已作了处理,这个组织早已不存在;第二,“五一六”分子绝没有那么多,我知道的只有四、五个人的问题严重,这个问题要十分慎重,不能把所谓“站错队”的干部和教师同“五一六”问题混同起来;第三,反动权威和走资派更没有那么多,对老教授更应该慎之又慎;第四,三个五十多人加起来是一百五十多人,如果都是敌对分子,我们自己也不可能在这里立足。赵、张完全同意我的看法。副团长只好说:好吧!我们以后再研究。
这段时间,各级党委都比较重视掌握政策,极左高峰有所降温。按省革委有关政策规定,师范大学没有查出一个“五一六”分子,全省也没有查出一个;大同党、反动权威,走资派也完全否定。
形势刚刚稳定一些的时候,江青一伙在教育战线指示他的亲信迟群、谢静宜,大批“复辟资本主义教育路线”。师大当然也不平静。一九七O年冬,中文系学生崔某等五人联名贴出大字报,揭发师大党委和我“全面复辟资本主义教育路线”。当时,有两种尖锐的不同意见,绝大多数师生认为是恶意攻击,少数认为又是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不仅震动了昆明十几所大学,在昆明市反映也很强烈,纷纷前来参观。《云南日报》总编、军代表崔某(大字报就是他儿子为首写的),造出舆论对大字报全力支持,并说要摘要刊登《云南日报》。师大本身已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我担心有人会把“挑动群众斗群众”的责任推到我头上,当即公开表示:第一,辩论范围只在师大,不再扩大;第二,报社要登必须全文登出,让群众了解全部内容,不能各取所需;第三,如报社只登摘要,师大师生要到报社公开辩论,责任由报社自负。师大辩论的结果,基本上否定了大字报的观点,五个学生表示赞同大家的意见,报社总编也只好放弃原来的打算。一场即将引起的在社会上爆发的大辩论得到了平息。
开门办学当时是一股热潮。中文系毕业生提出要到鲁迅之乡参观学习,回校写毕业论文。随后,外语系毕业生提出到上海码头接触外国人,提高外语水平。体育系毕业生提出要到广东足球之乡、排球之乡、游泳之乡学习专业。按此要求,需要经费十多万元。明明是借口游山玩水,我当然不会同意。于是,一百多学生在党委会门口静坐示威,至晚上看看没有希望了,只好说不同意就不同意,我们上大街贴大字报,争取社会舆论支持,继续造反。大标语贴在昆明市闹区,没有一个单位和个人表示支持的。一场风波又告平息。不但我的压力解除了,昆明十多所大学的领导也都解除了顾虑,有的党委书记专门打电话对我表示友好的谢意。如果师大不坚决顶住这股风,所有大学的学生都会倾巢出动开门办学。不仅上百万的资金白白浪费掉,社会秩序又将大乱起来。
林彪反革命集团毁灭后,各大学军代表撤走,我任党委书记,韩放任副书记。韩原是教育部司长。“文革”期问到“五·七”干校劳动,办教育是他的内行,我俩个合作的很好。我们研究抓好三个问题:第一,认真配好院系和院校各部门领导班子。首先,确定老教授卢浚任院长,有职有权,党委全力支持他。选配领导骨干时,排除派性干扰,坚决克服“文革”中所谓“站对队”和“站错队”来衡量干部,要以政治表现和业务能力来选拔干部。第二,认真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放手让他们工作,尤其重视教授的政策落实,取消“反动权威”的称号。第三,认真抓教学质量,取消在学校天天搞军训,月月到工厂、农村开门办学,稳定教师思想,给充分时间备课和学术讨论。
第四,对学生明确提出以学习为主,全力学好功课,尊重教师。第五,认真抓后勤,改善学校环境,改善教职工生活。
问题是这样提出来了,但是极左能量仍然很大。军宣队已撤走,工宣队仍在校,他们对党委这些意见持观望和抵制态度。工宣队长在全院大会上气势汹汹的讲:师大党委就是右倾!右倾!右倾!再不转变立场,我们工人阶级决不答应。
随着形势的变化,军、工宣队全部撤走已成定局。在征求意见时,军宣队个别的愿留下,工宣队多数人愿留下。但是,干部和教师都不欢迎。我和韩放的态度是积极慎重的,没有以简单的办法让他们一走了事。军代表撤走和转业同步进行,努力把他们分到合适的部门和合适的工作。对工宣队员都作了实事求是的鉴定,全部回原单位工作。各方基本满意。
一九七一年一月,我调离师大,韩放任党委书记。不久,韩调回教育部,江泉任书记。他们在任职期间,全国教育战线正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高潮。省革委领导成员朱克家,是上海知青在西双版纳插队的。因为造反有功,被江青、姚文元树为全国典型,并限期突击入党后,选为候补中央委员。省革委派他为组长,到昆明师院蹲点,创造“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经验。
师院党委和各系领导,团结一致,防备着这位神秘人物的到来。所以,他到校根本找不到一个依靠的对象。更使他大失所望的是,两派群众组织成员对“批邓”那一套早已厌烦。原来他所希望的他那一派,没有一个向他提供材料。他找人开会,个别谈话,人们根本不谈“批邓”,只谈安定团结,抓好教学。他白白在校被冷落了一个月,一无所获,灰溜溜地走了。省革委召开干部会议,朱克家参加省级教育系统讨论。林学院院长甄林枫,是位老办教育的内行,他当着朱克家的面大声大气的说:你朱克家算什么?突击入党,候补中央委员,到处煽风点火,制造混乱。再不转变立场,收起你那一套,同样不会有好下场!粉碎“四人帮”后,朱克家是第一批被隔离审查的对象。